大裕一来到厨房,兰花就向他直嘀咕,你把他们叫来,咱们中餐叫他们吃什么?家里什么菜都没有。
他一听便眨了眨眼儿在想了想说,兰花呀,一个四哥,一个县长,一个乡长,我怎么不霸蛮叫他们来家里吃中餐呢?另外,这个乡长是个多好的人啊!我早就告诉了你,上次如果没有他,我在乡政府建那座大楼,几个月的打工钱不就全被打了漂浮?兰花呀,今天他们来到俺家里,俺不管怎样都要做到冇棕也得要去解蓑衣,来,咱们把那只大母鸡宰了。
另外,我就到村头那柳树下去看王麻子丁桌上还有不有肉赊。兰花点上了头就车转身,忙着边在焖饭,边在后门口唤着鸡。大裕忙从大门口走出去了,这时恰好被大来看见了。
他忙快上几步抓着大裕在说,二弟呀,今天我来这里不要你去买菜了,家里有什么蔬菜你就炒什么蔬菜,另外,你就随便到什么坡地上多抓点胡葱炒上一大碗给我们吃。
在城里这菜是吃不到的,另外天上动雷也有好久了,那各处的山顶上的地踏菜也会生出来了,你就到山头上抓些地踏菜给我们吃。刘运生和周刚一听上忙跟着附和,对对对,大来说得对,到底是胡葱峁的人,就知道胡葱峁的事。就这两碗菜好就这两碗菜好。
村长易小牛一听他们这么一说,就觉得有损面子,薄待着他们,忙就截住他们的话说,不行不行,万一没有荤菜我就从家里弄过来,这成什么事体这成什么事体。你们三位大人全都是稀客呀,你们进胡葱峁净吃这些菜,讲出去了让我们的脸面往哪儿搁。话还没说完,他就起身要往他自己家里跑去。大来忙拦住着说,二弟和村长呀,你们要主随客意,随便些最好,千万不能霸蛮。他俩看着大来太认真了就依了他。
大裕边向厨房走去边在说,好好,大家都莫走了,都在我这里吃上顿蔬菜饭吧。大家笑起了说,好好。大来这时又补了句,二弟呀,今天,我来这里就是特意要来吃上顿野胡葱这菜。
等到大裕来到厨房,兰花早把鸡宰了扒完了毛。大裕忙背上锄头提上个篮子就从后门往山上走去了。
没走多远,他就从那堆生长得蓬蓬勃勃的胡葱里挖出了一大把,足足有两大碗。
他边在挖着,那野胡葱放出的浓烈的呛人气味叫他好难受,他在边挖边在心里细细地说着,这个四哥呀真是莫名其妙的吃法,连这个臭屁葱也在想到吃着,真是在大城市里闲得没事做,闲得真没有菜吃。他两手提着满身泥糊糊野胡葱从水塘里洗洗后放进了篮子里。接着,他又快步地往山顶上爬去,一到那儿就见那秃秃光光的黑土旁边生长着一堆堆的山踏菜,他忙轻手轻脚地拣了几大捧后,就下山了。来到家里,兰花把鸡和上佐料焖了一大盆子,其它蔬菜也已经炒好了。等到大裕一到,两人洗的洗,切的切,很快就把这两样菜弄好出来了。
吃饭了,大家就围了一桌坐上来了。桌上那大盆青焖土鸡在香香喷喷氤氤氲氲地向整个屋子里溢出着,好诱人馋口呀。当然兰花和大裕也很有讲究,把这盆鸡放在桌子的中间,让它成了主心菜了,其它的蔬菜都围着它有序地放好着,这样让大家看起来就自然地一种众星拱月,核心呈祥的味道。大家一坐上桌,齐都会心地笑着,哎呀——兰花和大裕呀真是实心实意!
这碗野胡葱菜除大来外,其他的人就不太喜欢的,在这种场合下,不喜欢就不喜欢呀,可就不能声张出来。甜甜的醇醇香香的糊子酒,每人都给盛上了一大碗,看上去酽酽糁糁的,白白浓浓的,比个原坛的酏酒还香还甜,这糊子酒常年埋在泥土里,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遇见这样的特殊客人,大家才会将它派上用场。在桌上的客人只要见到这糊子酒,不用说就知道主人那种好客的心情,这是胡葱峁人自然形成的不成文的习俗的习俗。
当然,大家不是一拥而上地往桌上坐去,大家都很有讲究地让县长刘运生坐在上席的主位,乡长周刚就坐在上席的次位,村长易小牛和四哥陈大来两人就坐在左右两边的陪位上。
来,大家把酒碗一举就干起来了。大裕他没有和大家在吃着,只围着桌子转来转去地添酒盛饭劝菜。当他看到大来总在吃着野胡葱和山踏菜从不把筷子伸进鸡盆子时,便慌着神来在想,这个四哥呀你是太斯文的原因还是嫌我炒菜的手艺不高?怎么一点鸡肉也不吃上?
唉,四哥呀,你也免点我的心意呀。想着想着,他就拿起筷子快捷地夹了个鸡腿往他碗里放着去说,四哥呀,你回来一趟很不容易,这么多年来从没见到你的身影,今天你走了这趟后,今后还不知何年何月又能才回来着?来,吃上这条鸡腿,俺二弟不是假意。听到大裕这么一说,大家都把眼睛瞧上着后说,对对,大来你要吃上;对对,四弟你要吃上……
这时,县长和乡长以及村长也在劝着他说,对对,大来老板你要吃上,这是你二弟的真心实意呀。你怎么不去吃呀?大来哪肯吃,他一听心里就知道,自己一身这么肥肥腴腴的肉,还吃这类高脂肪的东西,自己的减肥不是空减了么?那减肥药不是空吃了么?他这时想到自己每年要花费十几万元甚至二十几万元钱到香港去减肥的时候,心里就有几分躁闷。
不是么?在那里他越减肥越还在胖着,他儿子常常开着玩笑地对他说,爸爸呀,你越减肥可越在肥,真是叫你喝着白开水你都会发着福发着胖。怎么能叫你去真正地减好肥,这叫我们很担心。想到这些他就好生气的。
哎呀,每天肚子里好像吃的不是饭食倒觉得全是石头砣一样,肚子里每天总总是鼓鼓的,饱饱的,要屙吗总总是没有屙,常常是三五天才屙得一次,屙下来的全都是些黑黑的铁丸一般。哎呀,这时两个老同学还在大家面前逗我的霸,耍我的宝,还打着边鼓叫我吃上这鸡腿,真是叫我怎么去好说。嘿,来,我也来耍耍他俩。
于是,他忙站起身子从二弟的手上接过那双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这只鸡腿和盆子里鸡头的上一半往县长的碗里送去,县长一见忙把他的筷子往外推开着说,哎呀呀,老同学呀,不行不行呀,让大家吃让大家吃,你怎么这样霸蛮劝我?接着他又快捷地从盆子里夹上另一条鸡腿和鸡头的下一半送到乡长的碗里。
乡长一见也如县长一样的说开着。这时的大来在不依不饶地对他俩说,你俩进胡葱峁也不易,就让这以腿补腿,另外,你俩一个是一县之长是头头,一个是一乡之长也是头头,二位呀,就以头带头。哈哈,他俩听着他这么一说,笑也不是,说也不是,只是撮起嘴巴做个象征似的笑样,笑完后双双都夹着鸡头鸡腿尴尬地站着发了好一阵懵后,才说开了,哎呀呀……老同学,开头我俩想来逗逗你,结果反被你把我俩逗到了,真是斗智我俩还奈何不了你呀!嗬嗬,嗬嗬,满桌笑了,笑得好欢。这时加上糊子酒的醉力在发作,大家的脸都显得红红旺旺的。
大来夹了一大筷胡葱往嘴里一放,便嚼了嚼说,二弟呀,你的菜炒得这么好,香色味齐都俱全,我很喜欢吃的。胡葱菜更是甜甜酸酸,香香芳芳的,山踏菜津津脆脆,软软柔柔,好有仙味啊,在城里我是根本吃不到的。好呀好呀,这完完全全尽是原生态的菜。
这菜只有我们胡葱峁里才有,只有我们的故乡里才有……他还想来乘着酒兴来发表自己的高见,可他的手机在激烈地响动,他赶忙从挎包里掏出来,拨了拨就接通了。
大家正想来听,可里面全都在吗哩哇啦的语言在说话,可谁也听不懂。听了好久后,刘运生县长在对大家说,听上去好像大来和那个来电话的人在说日语——我们上次去了长沙,住在一个宾馆那里就有几个日本留学生也是这样吗哩哇啦地说着话的,这话也是咯样好难听。大家听上后在不住地点了点头,易小牛村长在瞎捧场地说,对对,日本人说话就是这样咪细咪细啵罗啵罗的。
大家听着在不停地点头不停地笑,这时大来黑着脸用手摇了几摇后,又在比划着。于是大家就不作声,一个劲儿地吃起来。刚吃上几口后,大来就把手机的声音调细后在问着大家说,大家兄弟们我想请问你们一件事,大家一听忙着在问,大来呀,是咋事,你尽管说。大来听到大家的话语后,就毫无一点顾忌地问起了,咱们这里有不有龙潭坡?
龙潭坡是不是在鬼子岭那边?鬼子岭是不是从牛轭山路那边通过?从不喜欢说话的大苟一听到大来这么一问,就似乎兴奋起来了,他忙在说,三弟呀,你自小就出了家门,到城里去了,这些老地名你怎么都知道?哎呀,可以这么去说,在座的各位兄弟们当中,除了我和大心大盼外,其余的谁都不知道咱们的胡葱峁有这么些老地名呀。
大苟这么肯定地说着,是否他带有武断?不是。接下来,他就问了大富大裕大家还有易小牛村长,可他们一点也不知道。说到这里,大苟大心和大盼忙着在说,大来老弟呀,这些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大来叹了口气后,在骂上一句说,这些小日本真是好厉害也真是好精明,连他们的后代也是如此。我刚才在手机里说着那话,就是我和日本同学在说话,那是三十多年前留学日本时所结识的好友。早十天前我与他通了电话,双方说起了野藠头的事。我问他喜不喜吃野藠头?这么一问他就兴致来了。
这时,刘运生县长在插着话说,老同学呀,你卖啥关子,野胡葱就是野胡葱怎么说是野藠头?
真是——你呀,书多了作怪。大来对他使了个眼色,这个眼色除了刘运生县长自己之外,可其他人谁都没有看到。刘运生县长知其这眼色中的奥妙后就再也不作声了。
大来再也不往那个话题里说了,便倒过头来在说起了,大苟大心大盼哥呀,我哪里知道家乡有这么些老地名,刚才在电话里说话的那个人就是日本鬼子的后裔山本二喜。他说他爷爷在侵略中国的时候,也就是在一九三九年的时候驻扎在阎良县县城里,因闹摆子(他们自己放的毒药,不慎他们自己也染上了)他爷爷领着好多日本鬼子常常到胡葱峁来吃上这野胡葱治病,结果没吃多久大家的摆子就好了,他爷爷叫做山本小郎。
山本二喜告诉我说,他爷爷最喜欢龙潭坡的野胡葱。刚才这些地名全都是他告诉我的。他们三人一听就在不好气地骂上,这些小日本现在如果还在的话,我们就要一个个宰了他们。
小牛村长在恨恨地,他们来这里强迫小叔和另外几个人每天给他们挖野胡葱,大家怕干想逃跑躲起来,结果被他们把我家的叔杀害。周刚乡长一听就在说,连日本鬼子的后代都这么精通中国,让我都感到惊讶。
话在说来说去,说到这时大来就对大裕说,二弟呀,听说你的木工手艺很好,你就暂时给我制做一个腰子形木桶,桶高一米左右,能浸泡一百斤左右的野胡葱和一百五十斤的酸盐水,你就和哥哥弟弟们把这件事完成好,到时我就给两万元钱给你,这钱今天下午或者以后的时候一次性付足给你们,做一顶桶的工钱和大家的劳务费。桶制成后,我想兑制酸水,今后用来浸泡野胡葱。塑料桶吗我还是放不下心,怕污染那酸水。
刘运生县长打上个补语说,要得,把这桶全做好了两万就两万。接着周刚也照补了句。
大裕笑了笑,也点上了头。大盼大富大家三兄弟听到大来这么一说,就睁大着眼睛甜甜地望上大裕。大来一见着大盼大富大家心里就想说,三个哥弟呀,你们也要如大苟大心大裕一样,要去努力去赚钱,要去放下身架子,不能再懒惰了,再吊儿郎当了。但是回想起来就把这席话吞进了心肚里,为什么?
他想了想,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回家,今天一回家就训他们,这就不成事体呀,应该要让兄弟们个个都欢喜才对。于是,他就默不作声了,让那筷子在碗里赛龙舟般地扒着饭。一阵后,他就率先放下了碗,接下来大家就陆续地走下了桌。
一阵后,县长乡长就要走了,大来也要回县城去。刚上车时,大来就要大裕带上镢头一块儿上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