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魈加上天魔转世化身,是极其棘手的麻烦。在历史上,仅出现过一次,而且影响极其恶劣。唐朝的安禄山,就是在世人魈加天魔转世化身的人,而与之共生的历劫童子,或许是因为其他事情夭折或者其他情况,总之是籍籍无名了。
那是有史以来的第一起先例,所以当时许多高人措手不及。好好的一个唐朝,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拦腰斩断了国运。
这一千多年来,虽然没有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并且有不少法脉传承断绝。但总之,很多祖师因此有了经验,这种事情可以防范。
在世人魈加上天魔化身,旁人杀不得,也很难动,只能等历劫童子成长后,亲自来解决它。
无关道行,无关法力。
我对哥哥说:“当时你是从我手上吸取我的心头血,现在,我也将用手掌收回我的心头血,以我的先天胎印,驱魔卫道。”
没错,确实这么简单。
就这么一瞬间的灵光,我想通了。
袁道士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的先天胎印,在胸口上。
说起来简单,听起来也简单,但实质上,就是以身饲魔,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把它给杀死。
风险很高,因为可能自己一不留神也会死。
这就是我和哥哥关系的复杂之处,但如果挨过了今晚,挨到了天亮,却也能用其他方法将其封镇,因为这段因果就小了很多,共生约束不再。
冥冥中的天意,总是很难说清。
而哥哥今晚如果不能成功附在我身上,或者说是对我执行夺舍,那么它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那样的话,这化身无法归位,它的意识永坠地狱,受万千恶鬼吞噬,直到灵识一点点磨灭为止。
所以,它比我急。今晚必把我召来,如果成不了的话,大不了同归于尽。
而他现在,已经有这样的架势了。
我依旧不能动,心下却无比冷静。
我敢保证我现在的推断八成是对的,还有两成,还是担心自己在以身饲魔的过程里,身死道消。
我不愿意,但这就是一场豪赌,没有办法的事情。
将心头血聚集到先天胎印上,要么打死他,要么被他打死。
虽然我现在不能动,但这件事不需要动的。
我集中起精神,又诵念起翻坛咒,奉请祖师降灵,以神通助我将心头血汇聚至胸口胎印处。
哥哥这时已露出锋利的獠牙,朝我走了过来。
他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抻长,像一根根尖刺。
仔细一看,是一根根细小的管子。
他伸出手,直直一刺,我感觉我的胸口被洞穿,但我感觉不到痛,只是有种体内的血液被他源源不断的吸走的感觉。
我不敢分心,由默诵咒语变成大声朗诵。
一股暖流自我天灵盖上灌下,翻坛咒生效。
这股暖流霎时间游遍四肢百骸,紧接着汇聚到胸口胎印的部位,也就是被哥哥用指甲戳进去的那个位置。
我的胎印部位越来越热,哥哥也开始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的表情痛苦,但是手指又往里面进了一步。
我大声诵着咒,胎印部分更烫。
“一翻翻来天也动,二翻翻来百草黄。三翻南岳金成庙,四翻邪鬼走茫茫。五翻高山做平地,六翻平地做高山。七翻冲头是冲尾,八翻冲尾是冲头。九翻邪师无出路,十翻邪精化灰尘……”
终于,我胸口上冒起了烟。
我眼看着一滴滴血自我心口落在地上,而哥哥的指甲也变得焦黑,并且迅速往它身上汇集。
它的表情狰狞,惨叫不止,但始终更用劲的将指甲往我胸口里插。
它仰天长啸了一声,旋即咧开嘴巴,要向我咬过来。
也许是翻坛咒和我这童子心头精血的作用,那些在墙上和底下绑缚我的鬼手这时也都不见了,我手脚能自由活动了,抬手就挡住了哥哥凑过来的嘴巴。
不然它这一下,我少说也要毁容。
我长得一般,但还算清秀,可不想毁容。
一口黑气忽然自他嘴里喷了出来,薰到了我眼睛。
我情急之下,也不知道使出了多大的力气,但肯定远超平常用的力气,竟然一把把他推开了。
用物理上的话来讲,这口黑气的酸性很强,我直感觉眼睛生疼不止。
疼得很,疼到我也停止了念咒,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
我都怀疑我是不是要瞎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疼痛感才消去。
我又睁开眼睛,先是雾蒙蒙的一片,不一会儿,视线逐渐清晰。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眼睛没瞎,是正常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部位,衣服上一片红,很明显流了不少血,但我除了有些脱力的感觉,没什么不适。我掀起了衣服,只看到胎印变得更红了,特别明显,而且中间有个小孔,像流血后结的疤,好像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哥哥的人不见了。
借着光,我发现地上有一片灰烬堆,周围还有一些稀稀落落的黑色绒毛,有的绒毛上也有被烧焦的黒迹。
我捡起灰烬用手指抡了抡,都是渣滓。
结束了吗?
那个一直悬在我心头的利剑,这二十一年来的催命符,就这么化成了一堆灰烬。
我有些疲倦,在地上坐了一会儿。
小黑屋的门是关的,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我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
还没完?
不一会儿,这扇门自己开了。
我看见门外,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冷冰冰的盯着我。
我浑身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
这么多鬼!
都是哥哥之前收拢过来的妖兵邪将,哥哥现在完蛋了,但它们还没走。
它们盯了我一会儿,没有其他动作。
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鸡鸣,然后这些鬼朝着我拜了拜,才一会儿全都散了去。
原来它们在哥哥手下受苦很久,这时得了自由身,特意来感谢我的。
接着我看见袁道士换了一身衣服,左手捧着一本书,右手拿着一支笔笑眯眯的走进了屋子。
“袁道士?”
“是我,小不点。”他笑着说,“我要走了,你保重。”
“你,你……”我说不出话,呆怔的坐在地上,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结局。
“这是人生常态,看开点。”他说,“除了告别,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你这个哥哥没死干净,跑了。你这一世历劫的担子,还没完成。你好好休养下,再回忆一下今天的感觉,你就知道怎么找到你的哥哥。”
袁道士的话音一落,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我的耳边还有他的最后一句话:“要保重,小不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