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忠早就认识张机,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一时不明所以,赶忙追问道:“仲景为何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纵有不愿,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张机自知失语,摆了摆手说道:“罢了,反正我是不会进宫去的。”
此时灵帝膝下有皇子二人,大皇子刘辩为何氏所出,二皇子刘协为王美人所生。何氏初入皇宫,就已心生歹意,她见灵帝所生皇子全都不幸夭折,便和中常侍王甫暗中勾结起来,找来一位名叫史子眇的道人,到灵帝面前进言说:“后宫中有妖邪作祟,致使诸位皇子不能久居人世,唯有斩妖除魔方可还宫中清净。”
灵帝便应允史子眇开坛做法,数日后史子眇下坛面君又说道:“祸端正是皇后宋氏,道人不可诛杀皇族,只能交由陛下定夺。”那王甫曾经为了私利,枉杀渤海王刘悝及其王妃宋氏,宋氏又是宋皇后的姑母,因此王甫十分担心宋皇后会怨恨与他,此刻见时机已到,就密奏灵帝说:“听宫中传闻,宋皇后因不得陛下宠爱,心生怨恨,常在房内施蛊念诀,诅咒大汉江山。”灵帝一听火冒三丈,直接就废了宋氏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扫除了皇后这座大山,何氏又顺利诞下一子,至此以后母凭子贵,平步青云,被封为后,原想一切都将太平无事,不想这时候灵帝又宠幸了另一位美人王荣。王美人天生丽质,性格乖巧甚得灵帝喜爱,不久便怀上龙种,这么一来王美人就成了何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王美人初孕,也十分担心何皇后会对她不利,以身子不适为由,央求灵帝叫来太医吉平为其安胎,那吉平原名吉太,字称平,医术高明,又颇懂剑术道法,对灵帝也是忠心耿耿。王美人随得吉平照料,心底依然忐忑不安,自己出身比不上皇后,后宫与朝堂上更是无权无势,越想越觉得害怕,便将心中所虑偷偷告诉了吉平,想讨副灵药打掉腹中胎儿。吉平听闻自然不会答应,自己本为安胎而来,又岂能在这上面失职,但瞧王美人日夜焦虑,对龙种甚为不利,便进言道:“你腹中孩儿必是天子,你梦中所见自己背负太阳而行,正应此兆。”王美人听后,心中欢喜,再无他念。
一直到王美人生下皇子,倒也相安无事,吉平自也回归太医院,岂料何皇后就在此时突然发难,王美人一病不起。灵帝又叫来吉平为其诊治,吉平初诊便已知王美人身中奇毒,自己竟不知如何化解,就向好友请教,这人就是张机张仲景。二人昼思夜想终得驱解之术,无奈王美人中毒已深,纵得良法也无力回天,王美人就此撒手人寰,只留下刚刚生下的皇子刘协。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张仲景厌极了何氏,一听阎忠说要请自己进宫为皇后诊疗,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宫中自有御医,他们若医治不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坐在一旁的郭嘉看到平时和蔼可亲的张机,突然变得如此狂躁,赶忙打圆场道:“先生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想来必是极为罕见的疑难杂症,御医无策也属常见,滥竽充数者自古有之,如先生这般妙手者,世上又能有几人?”
“你……”张机看了一眼郭嘉,“你懂什么?”自己刚才已经失言,现在更不能把皇后的丑事说出来给他们听,只得悠悠的说道:“宫中御医如何,我并不清楚,但现在还有一位堪称当世神医,在下与他神交久已,只恨无缘相见,若是有此人相助,皇后之患,必会手到病除。”
“哦?还有这样的人吗?”郭嘉连忙问道。
张机没有立刻回答,故作玄虚的问道:“阎先生可知是何人吗?”
阎忠稍一愣神,似有所悟道:“莫非是那华佗?”
“正是,”张机微微一笑,“先生不妨找他进宫去吧。”
“哈,”阎忠倒是一乐,“先生这是有意为难了,那华佗游历天下,济世救人,此时又去哪里寻得?”跟着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先生己所不欲,定有缘由,在下也不便深究,只是何氏贵为皇后,一国之母,皇家事既天下事,如今四海动荡,正是陛下整肃朝纲,安心平叛之时,若是因此而分心宫闱之内,岂非误国误民之举?”
“这个……”张机一时语塞,不置可否。仔细一想阎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自己贸然前去,总感觉似有不妥,皇后有恙,众太医皆会应诊,但是连吉平都束手无策,猜不透吉平是真看不好,还是假看不好。
郭嘉听后也是一阵沉默,此时虽然黄巾骤起,闹得天下沸沸扬扬,究其根本,毕竟是朝中出了乱子,百姓生活困苦,怎能不设法求生?但此时还是大汉王朝,灵帝名正言顺,若能因黄巾之事而奋发图强,内修外攘,不久就会平安无事,四海承平。这时候在他的心里,不管战事的目的是什么,最终受累受罪的都是穷苦大众,所以他不愿看到皇室继续昏溃。又想到张仲景的愤愤不平,故而仍旧没有开口,只低着头听他们二人对话。
阎忠本就善于察言观色,这时候他看出张机正在徘徊之间,于是接着笑道:“我听过扁鹊换心救人的故事,也听过他令虢国太子起死回生的故事,先生当真不想看看世外奇症吗?”此一言也的确击中张机心中所想,凡医术高超者不由自主的就想诊治一些疑难杂症,有些甚至觉得越怪癖越好,自己所学所悟才有用武之地。
郭嘉看张机眼皮撩动,也开口说道:“先生不如就当皇后只是一位寻常百姓,人分贵贱善恶,医术却没有,医者虽不能救万民,但求无愧于心岂不是好?”
张机听罢,心领神会,面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说到自己的心坎之中,随即点了点道:“也罢,就暂听皇甫将军安排吧。”
第二日,张机进宫为皇后诊治暂且不提,单说郭嘉感觉已无大碍,一个人休息养病又实在是百无聊赖,随手翻阅屋中竹简书帛,却都是些药学医典,自己不通此道,当真是索然无味。看到一旁的茹儿时刻跟着,便和她打听起京中异闻。茹儿一个十二三岁小丫头,又怎会知道那些,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郭嘉无奈摇摇头,坐回院子当中。
不知不觉困意渐起,郭嘉慢慢合上双眼,忽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打眼观看,却是跟随张机一起进宫的小童。只见那小童满头大汗,一脸焦急,本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物忘了携带,没想到那小童一看看到郭嘉,赶忙冲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公子公子,我家先生叫你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