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当然是人啊,大爷你怎么这么问呢?”我很惊讶。
老头脸上很严肃,对我看来看去的,说道:“你是不是坐车来的,你坐的车在那边出事故了?”
“对,我坐的大巴车在那边掉下来了。”
“你们车里大概有多少人?”
“连司机十四个人。”
“你觉得你们那些坐车的都还活着吗?”
“不,只有两个人活,一个司机,一个就是我了。”
老头微微点了下头,继续问道:“那车还在涧里吧?”
“在。”
“撞坏了吧?”
“那是肯定的,撞得车头都烂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把发生的情节简单讲了一下。
老头又微微点下头,说道:“看来你真不是鬼,还活着。”
然后又问:“那些死了的客人还在车里吗?”
我有点激愤起来说道:“那些死尸被司机和他的朋友弄走了,他们开着一辆面包车把尸体运走的。”
老头问:“你就是沿着面包车开的方向走来的,是想弄清它往哪里开走的吧?”
“对,大爷,你一定知道的吧?”
老头点点头,“我知道的,但我不好告诉你。”
“为什么?”
“这是他们的事情,我不好去管,小伙子,我劝你也不要管了,只要你没死还活着就好,你捡了个大便宜,就不要再捞亏吃了。”
我愤愤不平地说:“那个事故是司机人为制造的,他已经制造了两次,上次是在岘嵬岭,这次是在师舆峰,他把车坠入山涧,造成车里的乘客死亡,然后他那个朋友开着车来接应,两人把车开到坠车边,把车里的尸体一个个抬出来装上车运走了。”
老头也没问我,知不知道他们把尸体运到哪里去了,他仍劝我不要多管了,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不然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
我对老头的身份也起了疑,就问他是干什么的,他指指东边说,他在那里建了个甲鱼养殖场,就利用这清澈的涧水养甲鱼。
我问他为什么到这里来砍树呢,他说砍的是樟树枝,甲鱼池里经常会跑进蛇去,跟甲鱼捕斗,而蛇是讨厌樟树气味的,砍了去放在池里可以驱蛇。
老头指指正在渐渐放低的水位告诉我,刚才是他甲鱼池换水,是自动控制的,废水就排放下来。
我说这样不是在污染水体吗?他说废水是经过一系列处理的,放下来的水不算污水,只不过因为有了气味,需要给甲鱼换上新鲜的水。
然后老头看看天对我说:“马上要天黑了,小伙子,这地方周围没人家,城镇在二十多里外,你还是跟我去甲鱼场,今晚就歇在我那儿吧。”
我觉得这个老人家慈眉善目不像坏蛋,加上肚子饿了,他既然主动叫我去甲鱼场过夜,那我求之不得。
水退到原来的高度,涧的一侧虽然跑不了车但可以步行,老头将樟树枝扛着,领着我向东走,果然那边有一个养殖场。
规模也不大,就三口池,旁边有一个简易房。
简易房里有锅灶,有煤气瓶,还有几个蓄电池用来点灯照明,我帮着老头烧饭煮菜,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山坳里飘起饭菜香。
屋里还放着两筒超市里出售的高梁烧,每筒有十斤,老头笑眯眯地问我喝不喝,我谢绝了,他叫我盛饭吃,他自己斟了酒。
几口酒下肚,老头说话的劲儿就来了,他指指屋子对我说:“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不会多管闲事了吧,我在这里搞养殖,这个地方是独一无二的,别的地方找不到更好的养殖地点了,我家里穷,儿子三十岁还没找着对象,他想在城里买一套房子,我要是把甲鱼养好了,卖了钱才可以支援他,建这个养殖基地已经借下十几万了,小伙子,你替我想想,一定会明白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我对大爷表示理解。
然后我又问他,你在这里见过几次车祸了?是不是经常发生,那辆面包车是不是常会出现在这里,把坠下来的车里的尸体偷去?
大爷叹息一声说道:“这事发生过两次,我亲眼见到的。”
“他们当时有没有发现你?”
“没有,如果发现我,可能我就惨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连偷尸这种事也干得出来,还会有什么干不出呢?”
“如果他们知道你发现他们的行动了,是不是会杀掉你?”
“那倒不一定,但他们要是对我的甲鱼池动点什么手段,那我也惨了,对不对?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呀。”
我觉得大爷的担心不无道理。像庞选薰这样的人真的很阴险,真会干出更毒辣的事。
不过大爷是怎么识辨出这两人是偷尸,而不是来救援的呢?
大爷说,第一次见到他们运走尸体,当初还以为这两个人是搞救援的,或者是殡仪馆叫来拉尸的,但随后他见到了前来救援的人,他们统一穿着红色的服,戴着头盔,人人身上有对讲机,还有几台大型吊车,这些人在搜查事故车时都挺疑惑,说里面怎么没有人,难道是空车吗,死的活的都没有吗?他问了他们,才意识到开面包车那两个不是救援人员。
“那你有没有跟救援人员讲,看到一辆面包车的事?”
大爷摇摇头,“我是个不爱多嘴的人,听了他们的介绍,我就知道那两个运尸的来者不善,我还是快点闭嘴,不要多噜嗦,不然会自找麻烦的。”
大爷说的都合理,没什么破绽。
但我始终想不明白面包车是怎么开到水涧来的,我把这个问题向大爷提出来。大爷连连摇着头:“这个事情,我也说不好,你也别问了。你离开这里后,尽量把这事搁在肚子里,不要随便对人讲,我年纪大了,见到过的怪事不少,我这么小心,你应该比我更小心啊。”
饭一吃,我感觉精神倍增,现在是我的时间了。
我也不用向大爷再讨教什么,还是我自己来吧。
饭后大爷安排我睡地铺,他因为喝了酒很快就打起呼噜。
我趁他睡着就跑出去了。
隐隐地我已经有了一点感知,但我还要去现场勘察,进一步确定我的感知。
我趟着涧水向西走,到了刚才碰上大爷的地方。
正好月光从上面照下来,虽然不是很亮但也可以让我看到一些东西。
我刚才猜想,面包车的来去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船运,就是有一条船停在这里,当面包车开到这里无路可走时就开到船上去,由船运走。不过这个分析的前提是涧水必须足量,能走一艘较大的船,这条船的吨位不能少于三吨吧,面包车自重加上十几具尸体就超两吨了。
还有就是这船不是顺流而下,而是要逆流而上的,山涧的水势相对还是比较湍急的,一艘载着一辆面包车的船要走逆流好像不容易吧。
所以这个可能性被我先排除了。
第二个可能性就更奇葩了,可能只有我这样的脑袋才会想得到,就是这里有一个吊竿,挂下一个吊钩来,将面包车吊到上面的路上。
这不是吊车可以胜任的,是需要另一套设备,在山涧的上空要有横空而过的索缆,然后是那个吊钩可以在横向的索缆上移动,又可以往下伸展,面包车上需要钢丝绳系住,吊钩垂下来挂住钢丝绳结向上升,升到足够高度再沿缆绳向一端移去,到了路面上方再缓缓放下去。
这个工程就太大了,像庞选薰这样靠贩买尸体的买卖,能有这个财力来搞这么大的项目吗?显然不可能吧,就算是专业救援的公家单位也不可能花这个力量。
想来想去都是不可能,那么面包车究竟用什么方法来和去的呢。
当夜色渐深时我的潜能渐显,现在我已经想到了第三个可能性。
那就是,这里应该有一条通道,可供面包车开进开出的。
现在我站在涧岸上,把目光对准朝南一面的山壁,白天我应该是把两面的山壁都扫视过,确实没有路径的,那么我能找到那条神秘的路径吗?
把眼闭上,嘴里念起咒语。
我念的正是招魂经。
念这个经是最冒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