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剑,其实是桃木剑。
桃木剑是道士云游的随带之物,我师父那把桃木剑是标准的三尺黑龙剑,可他给我的是一把短的,就像一把西瓜刀那么长,他说是因为我没有正式满师,用把短的先练练。
现在我把短剑拿在手上,还是有点心虚,对着棺材喊道:“我那是桃木的剑,怎么可能撬得开盖子?”
里面闷沉沉的声音说:“一定可以的,你撬撬试试。大哥你一定得快点呀,过了子时我就要变了。”
“变了?你会变什么?”
“当然是变僵了。”
我辨得出这口棺材是新的,土冢上的土是新堆的所以才会被大雨淋垮,她说的变僵,肯定是指变成僵尸。
我又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是僵尸吗?”
“我的样子,不是给你看到过了吗?一点没变呀。”
“既然你都出来了,怎么又回到里面了?”
“我现在能出来只在前半夜,过了子时就出不来了,特别是白天我根本出不来。”
我又吓一跳,连忙劝道:“怎么你大白天还想出来呀?大姐,你还是安心躺着吧,不要出来吓人。”
她的声音变得不高兴,“你怎么叫我大姐呀,我还不到二十岁呀。”
刚才我看出她确实挺嫩,是个妙龄小女子。她又在里面喊:“时辰快要到了,茅哥,你快点把我弄出去呀。”
“什么茅哥?我又不姓茅。”
“我知道你是个茅山小道士,当然叫你茅哥。你快把盖子撬开,我还有很多事要告诉你,不然晚了,你也要碰上大麻烦了。”
“什么大麻烦?”我问。
“难道你忘了那边有十二具尸体吗,他们马上要变僵了。他们变僵了不是很可怕吗。”
这时我隐约听得山涧方向传来一些诡异的声音,那里还散发几道明明暗暗的光点。
刚才我就感觉这些尸体有些不对劲,难道这么快就会转化成僵尸?
但我也担心,如果我的桃木剑真能撬开棺盖,里面那个女的出来,不知又是什么状况。
不管了,还是听从她的话,用桃木剑试试吧。
我把桃木剑挥了一下,做了一个小龙摆尾之势。然后立定,双腿并拢,右手执剑竖立,左手竖起食指中指,将剑柄贴近胸口,嘴里念起咒语,最后朗声诵出四句:
“一丘黄土掩青魂,雨骤风急冢化坑,我欲仗剑借神灵,青锋还尔自由身。”
随着最后一声“疾”的出口,我似乎感受得到剑柄微微一热,剑身上镌刻的小黑龙也似乎颤了一下,当然那只是我的感觉。
随即将桃木剑头往棺盖与棺体的接合缝处一刺。
砰地一声闷响,接缝处就稍稍掰开一点,使得桃木剑可以完全刺入了。
再将剑柄往下一按,棺盖进一步向上提升。
里面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茅哥,快把你的剑收起来,我要出来了。”
我把剑插回后腰,就见棺盖被一股大力猛地顶起,甩向旁边。
随即是那个女子从里面慢慢地站起身,一步跨出来。
她身上已经没有那条毛毯了,只有皮马夹,皮裤子,高筒靴,而头上马尾巴的发式,依然丝毫不乱。
我问道:“那条毯子呢?”
她指了指棺材,“在里面呢。”
“你不是用来当雨衣的吗,怎么不披了?”
“爹妈给我下葬时,怕我躺在里面挺冷的,就给我身上盖了一条电热毯,现在我出来了,以后可以吸收阳气,再不怕冷了。”
一听吸收阳气,我就有点后悔了,质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是僵尸了,我把你从里面放出来,你以后会见人吸血吧?”
她立刻叫屈:“茅哥别冤枉我,我还不是僵尸啊,以后我永远跟着你了,你不是茅山派道士吗,我要是敢乱来,你完全可以惩罚我的。”
“你跟着我干什么?”
“当你的助手。”
我问她生前叫什么名,她说大名忘记了,只记得人家叫她小名阿褒。
算起来她比我大两岁,我脱口而出:“那我应该叫你褒姐吧。”
我问她亡故多少天了,她说今天正好七七第四十九。
这倒我信,因为我师父就曾说过,有些死人被下葬到七七四十九天后,就有变僵尸的可能了,特别是那些死得冤枉的,死不瞑目,冤气不消,更有变僵尸的条件。
果然褒姐告诉我,她是被一个恶少逼死的,具体往事她现在不想去回忆。
不过褒姐要始终跟着我,说什么当我的助手,我觉得挺离奇了,她不管怎样不是个活人,虽然她自称不是僵尸,其实她就是个僵尸,只不过还没到会四处游荡,见人吸血的程度,需要跟着一个活人才能行动,我能带着个女僵尸过日子吗?
我正在犹豫时,褒姐向我嘘了一下,声音紧张地提醒道:“茅哥,你还是快点到现场去看一看吧。”
我问:“你说那十二个死人会变成僵尸?难道会这么快吗?”
“你看看时间,离子时还有多少?”
我摸出手机看一下,离一点钟只差几分钟了。
“不好,咱们快点过去。”褒姐催促着我。
我以为她在前面带路,但她要我在前面走,这与刚才的情况不同了,她不想再跑在我前面,完全把我当主人的意思,要在后面跟。
我们匆匆向坠车的山涧跑去,还没跑近我就看见那里有亮光,还似乎有人在活动,跑近了一看,一辆面包车停在涧岸上,有两个人正在把那些尸体往面包车里装。
我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公交车司机。
“哎,师傅是你呀,你开这大车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呢?”我向他打招呼。
本来以为他肯定会自责,挺难过也挺害怕的,因为他要负责任了,但司机却朝我看了一眼,冷冰冰地说:“才死了十二个,又不多。”
我一听就火了,“什么叫又不多?一车的人差不多全死了。”
“你不是还活着吗?”他好像一点不在意。
“总共十三个人乘车,就我一个活下来,你一点不感觉事故很严重吗?”我真想揪住他先给两个耳光吃吃,玛蛋你是司机,停车换轮胎没停好,让车滑了坡,你是什么臭狗司机。
害死了十二个人还无动于衷,居然说死得不多,还嫌死少了?
司机不理睬,他们把尸体全装进面包车,然后他才拍拍两只手,慢条斯理的问我:“你知道大车可以坐多少人吗?”
“四十多吧。”
“对呀,四十多个一车,这次才死了十二个,你倒想想看,是多了还是少了?如果一车全坐满,事情是不是另一个样子?”
我一想也对,幸亏这趟车才坐了十三人,如果坐满的话那就一家伙死掉四十多,这么一算确实是死得少了。
可哪怕死一个也是严重事故,司机不该是这个态度吧。我正想谴责他时,他和搭档钻进面包车,然后就往东开去。
我又困惑,这辆面包车从哪里开来的呢,这里没有大路可供车走吧,山涧在山坳深处,除飞直升机才降落得了。
我望着面包车驶走,觉得这车挺诡异的,连公交车司机都那么怪。
身后的褒姐问我:“看到了吧茅哥,咱们还是晚来了半步,他们把尸体拉走了。”
“可是我们早来又怎样,不让他们拉走尸体吗?”
“让不让他们拉走,我说了不算,这事你才有权决定的。”
我听得莫名其妙,“我有什么权力决定?总不能不让他们拉走吧?”
“你应该问问他们拉到哪里去。”
“还用多问吗,肯定是火葬场。”
“不是的,根本不会拉去火葬场。”
“那会拉哪里去?”
“市场里。”
我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市场?”
“易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