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雪兰继续说道:“乔院长听护士讲后,就纠正说,应该叫阑尾炎,不要叫盲肠炎。然后又迟疑地说,这好像不是阑尾炎的样子,阑尾炎就算穿孔了,最多疼得要命,却不会晕獗,再说病人的体表似乎有些异常。”
肖光捷问:“当时就看得出你表哥身体发生变化了?”
“我起初没看出来,经乔院长这么一讲,仔细一看,确实,表哥的样子好像在变呢。”
“具体有哪方面的变化,是皮肤颜色吗?还是马上就消瘦下去了?”
“皮肤颜色就是有点变得蓝兮兮,但人好像一下子消瘦许多了。”
“你表哥原本长啥样,是瘦的还是胖的?”
“不怎么胖,但也绝对不瘦的。”
“他是高个还是矮个?”
“比你稍微矮半个头。”
“他有多少斤重?”
“好像有125斤吧。”
当然这说的是市斤。在那个时代,125斤的人已经算胖的了。
肖光捷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他也只有130多斤,人家有时都说他是大个子了。
至少说明豺狗不瘦。
区雪兰又说道:“我看到他瘦下去,足有20斤。”
“20斤?”
“对。”
肖光捷差点说,你又没给他称过,怎么认定瘦掉20斤?不过她也是笼统的说法,只是作个估计而已,无非说明当时看到表哥瘦下去的程度相当明显。
“当时乔院长看到了,只说体表有变化,他有没有很吃惊的?”他又问。
区雪兰瞪着眼睛,夸张地扬扬手:“怎么没有吃惊,当时乔院长的嘴都张得像要掉下巴了,眼里都是紧张,他连声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他他,到底死了还是活着?”
“怎么,连乔院长都看不出病人是死是活?他不是医生吗?”
“他当然是医生,但我相信当时谁看到了,也是说不清楚的,你说他活着吧,可那面孔的形状真像死人了,一点血色也没有,两眼凹进去,好像眼珠子已经枯干了,嘴的两边也往里陷,脸颊上的骨头倒是凸出来,那不就是一个死人吗,但你说他死了吧,他还在喘气呢,还会哼哼呢。”
“你是说,他的面孔看起来像个骷髅了?”
“对,跟骷髅相比只差了一层皮。”
这就对了,难怪机关枪在茶馆里口口声声病人变枯骨,当时光头和白胡子杨教授还取笑他,杨教授咬文嚼字地跟他计较枯骨跟骷髅是一个意思,而机关枪声明他说的枯骨是指病人特别瘦枯,像变成一付枯骨的样子。
肖光捷听机关枪描述时也漫不经心,认为茶客在喝茶时惯于言过其实,耸人听闻很正常,连他也不相信什么病人刚进院就变了枯骨,他认为杨教授的话分析得对,病人可能得了痢疾,或食物中毒,上吐下泻严重脱水,皮肤干枯,形象走形了而已。
现在听了区雪兰的描写,她的说法跟机关枪的形容是惊人一致,看来是真的了。
但怎么可能真的呢?
肖光捷不由得喃喃自语:“难道又是一个灵异?”
小棉花听到了,似乎吓了一跳,在肖光捷肩膀上轻轻打了一下,“哥,不要乱说啊,什么叫又一个灵异呢?你在哪里见过什么灵异了?”
“那不是我见过,是听过,就在荡仔南的鬼城别墅。”
“什么鬼城别墅?听着名字就叫人怪害怕的。”小棉花更恐惧。
“那正是我要跟雪兰聊一聊的,不过现在还是继续聊豺狗在医院里的情况吧。”
区雪兰却摊摊两手:“我已经讲完了。”
“怎么就讲完了呢,乔院长看到病人后,只表示惊讶吗?接下去又采取什么措施了?”
“接下去,乔院长对护士说,需要马上对病人进行抢救,然后乔院长就走了。”
“他走了?那怎么办?”
“护士推来一个架子车,叫我和阿彪将表哥放到架子车上去,然后护士推着架子车进去了。”
“进哪里去了?”
“门诊大堂的西北角有个门,她就往里边推进去的。”
“哦,抢救室应该就在那个门里面吧,护士将他送抢救室去了,乔院长走了,一定是去叫值班医生,马上到抢救室抢救病人了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护士将病人推进门,门一关,我们就啥也看不着了。”
肖光捷奇怪地问:“没人叫你们办手续?”
“没有呀。”
“本来应该办手续,挂号,预交治疗款,可能是夜里,他们先负责抢救病人,钱不钱的,到第二天早上上班后,再让你去交吧。”
“反正就没人理我们了。”
“那,后来呢?”
“我就回来了,让阿彪呆在医院等。我回来睡了一觉再带着钱去医院,这时那个护士在等我,她领我去交款,窗口里面算账的递给我一个单子,我一看就呆了。”
“怎么了?”肖光捷猜道,“是不是一夜的抢救费,很多吧?”
“对呀,居然要我付三十个大洋。”
肖光捷也很惊,“怎么这么多?是预缴款吧?”
“不是预缴,上面明明写着,是昨天夜里抢救费,上面列了一大串的药品名字,我数了一下一共有13项。这时护士告诉我,昨夜如果不是医生果断,拼命用药,估计病人是活不到现在的。不过我相信她是在表功而已,是劝我爽爽气气把钱付了。”
“那你付了没有?”
“当然付了,救命的钱,能不付吗?”
这时小棉花忍不住插嘴道:“我就在想,会不会医院在搞算计?故意把柴表哥的病情说得那么严重,哪里是抢救一夜呢,其实柴表哥送去医院已经是后半夜,医院就抢救了半宵不到,就要三十大洋,是不是太黑了?”
区雪兰有点无奈,“我也不能不付吧,他们如果真是在算计我的钱,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戳破他们吧?”
肖光捷喝了两口酒,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医院号称救人命,积善德,但以前大陆上那些洋人医院,其实是很黑的,就知道欺骗弱小的平民,大家都对医院的内幕不清楚,往往他们说多少钱就只能交多少钱。这里是香龙岛,安娜公主医院肯定是洋人所办的,唯利是图,只顾挣钱,应该大同小异吧。半夜三十个大洋,普通人家哪里担负得起,就算雪兰有点儿积蓄,照这样下去,也是扛不住的,豺狗的病经得起这样治吗?”
区雪兰摆着手解释:“其实这个钱,不是我的,我从董家跑出来时,没带那么多,只有十个大洋。”
“怎么,你表哥也是带了一笔钱出来的?”
“是的,他带了一个银票出来,在过境时先兑成大洋。”
“多少钱?”
“两百个大洋。”
“都是背着过河来?”
“对,由阿彪背来的。”
这倒出乎肖光捷意外,如此看来,豺狗拐骗表妹的嫌疑就低了,因为肖光捷曾怀疑这个表哥主动提出帮表妹逃离董家,并且还积极地策划和创造了一系列的条件,可以说是他带着表妹脱离董家控制跑上香龙岛的,真的是可怜表妹,要助她脱离苦海深渊吗,就没有一点私心杂念吗?
也就是,肖光捷怀疑柴某的意图是为那个玉圭。
他随身带来了两百个大洋,是不是说明他真心帮表妹,而不是有图谋的?
当然现在还不好说,毕竟玉圭的价值远不是数百个大洋所能囊括的。
肖光捷继续问:“你们见到那个抢救柴表哥的医生了吗?”
区雪兰摇摇头:“没有见到。”
“那个护士,没有介绍你们跟医生见一见?”
“没有。”
“到底是哪位医生在抢救,不清楚?”
“护士介绍说,是青医生。”
“青医生?哪个青?是姓秦,或覃吧?”
“听起来就是青,我也不清楚是秦还是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