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战死了…
短短五个字，却如惊雷乍起，苏清流只感觉大脑嗡的一下，旋即便陷入一片空白！
许芸战死了？
她怎么会战死？
她自身至少搬山之境，又有夜哭人保护，怎么就战死沙场了！
不，她没死，这绝对只是谣传！
苏清流差一点就嘶吼出来，可性格所致，这声本该是声嘶力竭的咆哮，却又只能无声的沉默，死死压制在自己心间。
“究竟怎么回事，你把来龙去脉告诉我。”
苏清流眸光浓沉，语气幽冷如铁。
阿浣仍在啜泣着，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询问一般。
“别哭了，把事情原委告诉说给我听。”
阿浣哭的更大声了，以至于惊动了外边不远的巡守，脚步声向此而来。
“我叫你别哭了！”
不知为何，苏清流的耐心也突然消失殆尽，他大吼着，仿佛舔血的凶兽。
“我，我…我只是……”
哭声顿止，很显然，阿浣有些被他这凶戾的表情吓到了。
看着阿浣那委屈的样子，苏清流便又有着自责，他并不是有意向阿浣发火的，只是一时情绪失控而已。
甚至如果此时此刻他能沉下心来，便是该会发现，他的怒火其实是来自于对自己的不满，是一种后悔，悔在与许芸相处之时，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好好相处过……
如果跟许芸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也能像对待阿浣一样，只把对方单纯的当成一个同行之人，开开玩笑，话话闲聊，而不是整天纠结于那些两族之争妖人之别，那么现在，是不是也就不至于悔恨自怨了？
如果真是那样，至少，他可以坦然面对，觉得没有辜负那段时光的吧？
有生以来，不，甚至把上一世也算作在内，苏清流就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痛恨过两族之争，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早在几万年前天下便尽归妖族，那样的话，他和许芸之间便不必再有天降隔阂，他们所共同经历的时光，便也就自然而然不会再有那些复杂繁琐。
哪怕，最后他们还是无法走到一起，但也总好过这般充满懊悔和无奈的生离死别。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吼你，我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死在谁的手里。”
苏清流尽量让自己放缓语气，可心中的躁郁却丝毫不得缓解，许芸战死仅是其一，其二，一般人是杀不了她的，而能杀她的，又一定是人族栋梁，譬如许中远姜狌之辈，是当今时事人族当中，为数不多的还能且愿去抗击妖族的最后依仗…
所以苏清流不能去记恨他们，甚至出于一个人族一员的身份，他还理应尊敬感激。
可现在的他还做得到吗？
诚然，他绝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情而去伤害人族功臣，可许芸的死，他又怎能做到视若未见！
苏清流放缓语气让得阿浣的情绪稍有平复，虽然她不知道一个人族战士为何会对自己姐姐的战死如此激动，可她还是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因为她也痛苦得很，在妖族子民眼中，因为派系对立，阿昀阿浣两位圣女早已势不两立，虽为孪生姐妹，彼此却恨不得斩除对方。
可实际呢，阿浣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且她知道，姐姐曾放出过的那些狠话，也只是性格使然而已，她们姐妹的感情从来没有变化，之所以“老死不相往来”，只不过是都在坚持自己是对，也憋着一股劲想要让对方认可自己是对而已。
阿浣觉得，战争永远都不会是解决两族冲突的根本方法，哪怕是最后人族全胜也好，妖族一统也罢，武力的统治，都不会带来真正的和平，只有努力消除两族芥蒂，才是让这茫茫天下尽为一家的最好办法。
而阿昀却觉得，两族自古相争，仇怨早已无法化解，若今时他们不能抓住人族紊乱之机，待得明日，便是悔之晚矣。因此她打心里认为，只有把人族势力消灭干净，这方天下才能太平！
但饶是阿昀主战，她也从未想过去伤害任何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族百姓。
换句话说，便是她之所以主战，主要还是因为人族势力的存在，会威胁到妖族的百姓而已。
“原来她叫阿昀，原来她只是想守护自己的家乡……”
苏清流突然有些惭愧，他本以为自己对许芸的情愫是种罪孽，可直到现在才明白，这并不是什么罪孽，上苍也不该阻止，因为许芸也是善良的，她根本没错！
可是在相处过程中，他却从来没有深入想过，许芸究竟为什么要承担着莫大的风险潜入人族卧底，难道真的只是出于贪婪和仇恨，想要掠夺人族的领土和资源吗？
他没有想过，他只会墨守成规的认为，许芸是妖族圣女，她想入侵人族烧杀抢掠，那么这些风险，便是她活该承受，而自己竟然对一个掠夺者心生情绪，那么这份情绪，不是罪孽又是什么？
这的确应该惭愧。
因为，许芸不仅不是掠夺者，甚至还很伟大，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不惜孤身涉嫌，把本该养尊处优的环境硬生生换成虎口狼窝、换成青鸾金衣大能和数万将士，以至于每一夜合上双眼，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晨光。
如果能以中立的立场来看，喜欢这样一个姑娘，又怎么可能是种罪孽。
苏清流哀伤失神，阿浣则让在低低呢喃，话说到现在，她已经不是在对苏清流说，苏清流也不是在听她讲，两人，其实都已经深深陷入到自己的神伤当中去了。
“现在看来我们妖族内部应该也有内鬼，不然阿姐不太可能遭到伏击，总之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消息是前线内应通过秘宝吊坠传回来的，不可能有错，阿姐她真的已经……”
“走吧。”苏清流打断了阿浣的话语，不过即便打不断，阿浣应该也不会想再说出后面的那几个字。
“去哪？”
阿浣一怔，姐姐战死的消息对她冲击太大，以至于她现在整个人都是乱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想过，也不知道如何去想。
苏清流看了她一眼，语气定定。
“前线。”
……
北金侯府在妖族北境的最深处，距离异牛族所在的前线足有数万里之遥，即便两人有御空宝器相助，想要赶到恐怕也得十天起步。
且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章渊对他们突然离开的决定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情绪波动，更没像送瘟神一样巴不得他们离开，甚至还表示如果事情处理完了还想回来，北金侯府随时欢迎。
这就很奇怪了，因为北金侯府明显是藏着秘密的，他们忽然离开对章渊而言应该是好事才对，不说喜出望外，至少也该暗松口气，毕竟阿浣是圣女身份，若真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也不是很好处理。
不过苏清流现在没心情理这些事，回来是肯定会回来的，事关吕雄安，他不可能彻底放弃，只是就眼下而言，他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赶在妖族举行入殓大典之前，再看许芸一眼！
且，如果妖族真有内鬼，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一定要揪其出来，然后为许芸报仇！
这并不违背他一直以来的原则，因为纵使两族之战难分对错，可背叛宗族的，却必然死有余辜！
遑论，那内鬼还害了许芸。
“你确定入殓大典是在七七四九天之后举行？”
两人昼夜不歇，只管全力赶路，可饶是实际路畅最多十几天，他却还是担心错过。
阿浣点了点头，神色微有费解，便不由问道：“为何你对我阿姐如此上心，你真的是姜狌的心腹？”
苏清流没有回答，元息涌动，将那巨型枫叶催动的更快了几分。
因为力求最快，所以到得妖族前线的时候时间只不过过了九天而已，两人九天九夜不眠不休，神色之间已是疲惫之态尽显，仿佛各自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妖族前线的主要兵力由异牛族构成，除此之外还有一小部分如侏儒之流的人族叛徒，而原本主掌军策的许芸已经战死，这大权自然而然便落到旁人手中。
可让人奇怪的是，按理说这是妖族北境，由北金侯接手合情合理，但北金侯病重在家无法就任，其子吕之术又年纪太小不堪担当，妖族祖庭派遣其他大将过来主持局面才是正途。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迎接阿浣和苏清流的不是别人，竟然还就是那个暴戾小儿，吕之术！
难道四大金侯的实力已经强到这种地步？
圣女折在北境，北金侯势力不但不受追责牵连，反而还能稳握军权，这说明什么，是不是可以说明，这整个妖族北境，已经彻彻底底姓了吕了？！
若真是这样，那正在于青鸾卫对战的便也就只有在名义上还属于妖族，而实际上，却是他们吕家的私人军队！
苏清流看了眼站在前方不远大寨门口的吕之术，他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粉雕玉琢的小童相，还是满脸带笑仿佛人畜无害，甚至，好像还挺开心他们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