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罗士信说你是要到帝国学院去的。”

杨成良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石三，睁开微微闭着的眼睛缓缓说道：

“那时候大家还不相信一个小小年纪的边关士卒是怎么能够考取到帝国学院的，但是经过大青山之后我想就是殿下也不会对此抱有异议。”

停了一下，杨成良似乎是在斟酌了一下词句才说道：

“你知道帝国学院乃是帝国的根本，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帝国可以没有陛下，但是不能没有学院。”

石三默默地听着，虽然这些话在民间都是流传已久，可是今天从这样一位大内的供奉嘴里听到还是叫人感到一丝丝的异样。

“你或许已经猜到，老朽也算是院长的弟子。可你不知道的是老朽自从入院之后就未曾见过院长，所谓的院长弟子也只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名头罢了。”

石三抬头看了这老者一眼，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没有想到这杨成良竟然只是一个挂名弟子。

“学院弟子千万，真正能够成为院长弟子的也不过寥寥之数，而其中能够得到院长亲自指点的更是少之又少。”

杨成良缓缓端起案几上的茶杯小酌了一口继续说道：

“外面的人只是看到了帝国学院风光无限，却对实际的事情丝毫不了解，那些真正接受院长指点的弟子自然就是帝国最大的倚仗，也是大夏帝国能够雄踞四方的根本。”

石三静静的听着，今天杨成良所说的话是他根本就不曾听到过的，倒是叫他心中感到好奇之外更是多了一层对于学院的向往。

“只有在学院经过层层的选拔考核，方能进到下一级别。若是不能通过考核，怕是终其一生都不能进入到学院的更高一级，也就更难以成为院长弟子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在学院被称作是废材的人在外面会招摇过市风光无限，反倒是那些课业精进的人反倒是籍籍无名了。”

杨成良看着石三缓缓的讲述学院的大小事务，像是在石三面前打开了一扇不一样的窗户，原来那些在外面号称是学院弟子的人根本就不曾真的进到学院的最高层。

“石三拜谢教诲。”

石三见杨成良似乎有些疲惫，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大礼回谢，不管怎么说今天杨成良所说的这些自己以前就根本不曾听说过，甚至就连阳关城的罗士信都未必知道。

“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你在进入学院之前应该了解的一些东西罢了。”

杨成良似乎没有想到石三会给自己行如此大礼，眼神微微颤动：

“不过我想你那荐书应该是阳关城的罗士信所写吧？怕是兵部的几个衙门都未必过得去，再者户部礼部的人也未必能够叫你安安稳稳的进入学院。”

石三愣了一下，这些罗士信就曾经对他说过，也正是因为这才会叫他来为这三皇子作为向导，指望着能够搭上三皇子这条线为自己进入学院扫除一些不该有的障碍，但是没有想到这杨成良竟然就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想了一下石三低头说道：

“我确实担心这些事情，之前的时候也听说过凡是朝廷推举的生员是比较麻烦的。”

杨成良点点头，淡淡的说道：

“你先回去吧。”

看着石三离开车厢的背影，杨成良轻轻摇摇头没有说话。车厢后面的帘子被人掀开，三皇子赫然出现在车厢里；

“老供奉觉得此人如何？”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本事，若是日后好好调教一番未必不能成器，说不得那凌烟阁上也会有一席之地。”

听到杨成良说到凌烟阁，三皇子的眼神明显闪动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转头看着杨成良：

“老供奉说他……？”

“这几日的行程殿下难道还没看出次子是什么性格吗？加上年纪轻轻身上功夫就这般了得，若是能进到学院好好调教一番他日也未必不是没有可能。”

停了一下杨成良继续说到：

“此次出使荒原，虽然使得殿下远离了帝京这个是非之地。但也使得殿下失去了很多东西，如果殿下现在还不开始抓紧的话，那么殿下将来失去的或许更多。”

说着杨成良看着三皇子淡淡说道：

“帝京现在已经成了太子的天下，若是殿下不想离开的话老朽觉得学院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老供奉是说本王也到学院去学习？！”

杨成良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眼看着车厢外升腾而起的篝火出神……

石三也在看着营地中间的那堆篝火出神，脑海中翻腾着刚才在杨成良马车上的场景，实在想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就是想不明白这老供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石三嘎嘎作响的破旧马车依旧远远的跟在越来越庞大的护送队伍后面继续朝着帝京殷都前进，似乎是所有人都忘记了石三这个来自阳关城的向导，就连那些三皇子的护卫们也忙碌的几乎要忘记了跟在队伍后面的石三。

三皇子的回京仪式搞得格外盛大，来自宫中的使者，朝堂官员的代表还有三皇子应有的仪仗几天之前就在帝京殷都之外的等候。

石三也站在热闹队伍的边缘看热闹，转头看向远处天边那一抹淡灰色，大概是距离太远的缘故，虽然石三极力瞪大眼睛，也没有办法叫那淡黑色变得清晰起来。但是石三心里知道那个地方就是大夏帝国的心脏，千百年来一直是整个世界中心存在的帝京殷都！

浩大的仪式进行的漫长而无聊，日头快要爬到头顶上的时候总算是结束了。变得更加臃肿而漫长的车队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长蛇缓慢继续启程，不过这一次已经没有人来催促石三跟上前面的队伍了。

杨成良的马车经过石三身边的时候，车帘掀起露出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朝着石三微笑点头，石三躬身施礼。

原先队伍中的护卫们经过石三身边也没有下马，只是在马上朝着石三拱手算是告别，脸上带着淡淡笑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歉意。左崇义这一次随着三皇子回到帝京，前程定是差不了。但是周围都是朝廷要员，他也不敢随便的坏了规矩。

那几个来自荒原的胡人护卫抱拳告辞之后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许多，再也没有了那传说中的剃头人在自己周围，不管是谁心情都会好起来吧？

西北道的护卫骑兵依旧是在后面殿后，周连海的眼睛扫过石三的时候依旧是没有一丝表情，大概是在他的印象里已经真的忘记了这个阳关城来的小兵，毕竟每天的军务都要叫这个年轻的将领焦头烂额。

不过石三也根本不会在乎这位年轻将军对自己的态度，到了帝京殷都交办了差事自己就算是脱了军籍，作为帝国普通百姓的石三对于像是周连海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有任何的关联。

帝京殷都迎来送往的长亭很早之前就变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小镇，等到三皇子的车队仪仗和官员们的扈从们离开之后整个小镇一下子热闹起来，那些被严令关门歇业的酒楼茶肆纷纷开张重新营业，街上的小贩也开始叫卖自家的营生。

石三掂了掂手里的三两银子回头看了看跟随自己一路来到帝京殷都的枣红马，若不是因为有这匹马的缘故怕是那铺子都不会收下那辆马上就要散架的马车。虽然心里有万般的不舍，但石三还是狠狠心扭头走掉了，前面就是帝京殷都，也许这里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靠近帝京，原本近乎坑坑洼洼的驰道也变的平坦起来。道路两边是正在盛开的油菜花，嗡嗡的蜜蜂不时的会飞到路上行人的脸前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少年，似乎少年的脸上也有一朵黄灿灿的油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