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九十七。此中男女的曾经

九十八。隐隐预感

九十九。怎要去那么远地方

一00。明天就走

一0一。或可稍稍绕道罗浮

九十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腊月驱云破雾的金轮总出得晚、歇得早，但就那中天展颜短短时辰，也足以叫人满心欢喜、满怀感恩了。

而这种欢喜、这种感恩于劳作沉沉负重的人来说，不仅能持久绵绵不尽体力，且那日头一逐浓雾道道金光、一扫冬云暖暖着意，还会使人内里不知由来隐隐生起些许莫名希冀……

这样光景、这样心绪之中，慧能担了两大梱上好柴火在太阳露脸不一会儿就到了繁华热闹的城里。未入集市，路边一客栈就给开了个实实价钱，而随人放好柴梱收了银俩满心惬足正准备离去时，却一下被身后不远抑扬顿挫人的高诵所吸引——

“‘……应如是生清净心，

不应住色生心，

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1）……”

慧能回身一看，只见一中年男子背手持卷来回踱步之中，正低头仰首高高低低、长长短短、轻轻重重反复咀嚼“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句经文……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大千世界，五光十色；

百年局促，诱惑纷纷。

生命太多迷误更遗憾深因，不就在人未知未明一己真心便此住彼住了吗？

人若内外空廓，一无挂碍，那百年真心又怎能不因由彻亮彻明——“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还真使人仿佛直跃九霄，大开大展了生命意趣识见万里一收高广视野。

人，

万物灵明之首，

独具心即世界之性，

或只有见其真心、识其真心、称其真心幡然安然，生命无憾才有真正可能吧！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仿佛荡除人生迷雾浩浩金光如瀑，恰似廓清生命浓云日头杲杲如临，一时内外天莹净镜深深动容更终明一己生命意趣的慧能为之百感交集……

“有无相生”（2），道通之本，故圣人“外其身而身存”（3）。

智者生命“善游”（4），是不是亦多在于水而能“忘水”（5）？

人生自在，百年逍遥，那“无为而无不为”（6）之中相反相存大智慧、大觉悟，虽中外一也，然“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那佛法醒人启人更彻之缘，于己于今更加无疑。此百年“栖神冥累”（7）殊胜，不仅内里深深兴味，也一己生命幽幽着意吧！

这些年来，自己对几乎所有物事都从未有过真正志趣。

就那么称心如意玉馨，那么意畅情牵山山岭岭，也总难完全着落此心、实实安顿此身。

之中生命本身不断提醒，

之中自己也不断为之反省，

之中那不时似有所得、似有所寄喜乐快慰，怎及此时此刻那无住生心振聋发聩更所寄所安所归豁然洞明！

此经何经，所授何人，切切之中，慧能恭敬前询：

“请问‘客诵何经’（8）？”

“《金刚经》。”

中年男子认真看了看慧能。

“烦问客从何来‘持此经典’（9）？”

“‘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其寺是五祖忍大师在彼主化，门人一千有余，我到彼中礼拜，听受此经，大师常劝僧俗：但持《金刚经》，即自见性，直了成佛’（10）。”

男子此中于人特别热心。

——“‘即自见性，直了成佛’！？”

慧能听了更是一震，自言自语中，神思已是为之远逸……

“是啊，是啊，那‘即自见性，直了成佛’，惟在无住生心，此心即是佛心，亦人得佛之心吧。请问……”

男子本想借机与人畅议感悟，却见慧能木雕泥塑，全无反应，于是摇头笑笑，背身去了。

——人见性即是成佛？

成佛即在见性？

此性何性，

此佛何佛，

又何谓直了？

无住生心，可心生如幻，生又何生，心又何心，更此心此性此佛又何涉百年光阴逆旅生命及苦空无常无我那我存在、我寂灭之究竟……

一连串内里深问，既是慧能思逸端绪，更也求索意趣。因为此虽问题，但也正因为是问题，慧能景仰黄梅之心，决计求法之志，此时此刻，已是暗暗下定。

———（1）。《金刚经》：（2）。《老子，二章》；（3）。《老子，七章》；（4.5）。《庄子，达生》；（6）。《老子，四十八章》；（7）。《高僧传，僧肇传》；（8.9。10）。《坛经，行由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