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上工治未病

望着舅舅出门身影，慧能心里忽的涌起一阵惭愧之情。

此情是那么熟悉，却今日分明还多了点儿陌生。

熟悉的是那自责内疚，可陌生的又是什么呢，慧能一时还真有点儿说不清楚了……

郎中是受人尊敬行当，也衣食无忧营生。

歧黄之学一路需文墨为径，当然有书山文海凭览方便了。

但近一年学医经历，不言病人万苦情状日日于敏感有触无所逃遁，不说药铺杂陈气味对习惯呼吸清新之人难耐浸熏，就所专奔的识文断字吧，不管你如何刻意，似也无法改变那字工工整整对应的，多是药名汤头；那理更多挤入腹心的，还是救死扶伤之所以。

因此，

面人之时，自觉不自觉，望闻问切之法不期而来；

入山之际，有意无意，药名药性更是直奔内里。

生命究竟之思，再难天马行空；

天地沉浸之境，久违触目纯碎。

更叫人惴惴不安、望而生畏的，是那歧黄堂奥，自己还远远未上路径、未见门楣。那广博的《本草》、厚重的《伤寒》、玄妙的《内经》等等，乃合格医者登堂入室必经证验吧。如是学下去、读进去，不论是否有违初衷，单自己心性能否真正适应，是不是才问题根本？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1）

自己于所学既不爱好，更远乐趣，人又何从用心？而学医还真不比别的营生，那一针一药一方，都事关人的健康、人的性命及与相连相关亲人。人若于中一心二用，不仅自苦生命蹉跎人生，更是对病人病家极端不负责任。

记得舅舅在闲谈切脉之法时，说师公曾言，人有是病，必有是脉。所以临床当以症寻脉，以脉印症。如人病症未形气血先乱，是谓脉在病先，因此诊脉不仅可以证验、可以决疑望之闻之问之胸中成见，也能一定程度预测预知人恙未显。

医药一业，自己本无志趣，唯便识字读书而已。

此中蓄意若比病症，当然早就病脉在先了吧？

近一年身心经历种种不适，是不是于自己生命方向症脉寻印，也到了证验有加无可置疑时候了呢？

“夫症已成，而后药之，”（2）人或可病愈复初。但人生命之旅，岂时光有待且更回逆？

“上工治未病”（3），不仅人深明摄生养生道理，或亦百年所远所去、所好所适见微知著及早下决断吧。

为此，慧能内里虽已了然，但这次不知为何，那决断却有些分外纠结、分外犹豫……

———（1）。《论语，雍也》；（2）。《灵枢，逆顺第五十五》；（3）。《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篇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