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心病心治,才是根本
暮秋九月,绵绵细雨,
一路飒飒树叶,似在述说一段刻骨铭心曾思曾望郁郁腹事。
“舅舅,喜不喜欢秋雨?”
又随舅舅出诊的慧能面对淅淅沥沥,仍是止不住的满心欢喜。
“你呢?”
李潇野心里似乎有事,于是顺口反问。
“当然喜欢了!”
慧能毫不犹豫。
“‘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1)”
李潇野听了不由自言自语。
“舅舅,你说什么?”
“舅舅是在羡慕你这个无忧无虑更充满希望年岁呀!”
“我无忧无虑吗,舅舅?”
“对了,我们慧能也到柔情萌动韶华时节了!”
李潇野回头盯着慧能,笑了起来。
“舅舅,说什么呢!”
慧能一下有点儿脸红了。
“那给舅舅说说,为何喜欢这令人愁肠百结凄风苦雨?”
李潇野主动回到了慧能的话题。
“舅舅,你看啊。这走不出、望不断的丝丝细雨引着你、牵着你,似有一种叫人渐入沉醉魔力吧。可沉醉什么呢,脑子又一片空白似的。但一念回神,却整个身心于清凉之中异常欣悦。那种心境,真叫人欢喜,直叫人回味,更叫人念想啊!”
“气血冲和,一切皆是喜乐。
可人心有郁结,情景心境,就完全不一样了吧!”
此刻心有牵挂的李潇野听了,却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舅舅,什么就完全不一样?”
慧能听了,当然觉着有些无头无绪了。
“舅舅是说,人若情志有伤,这凄风苦雨绵绵无尽,还真会使人暗然神伤,加重里病。”
“舅舅,你是说我们今天要去探望的宋家公子吧?”
慧能这才明白了舅舅所意。
“是啊!不过慧能哪,你知道这公子病因吗?”
这时,李潇野关心更落眼前至亲外甥了。
“知道得了郁症,也知道他父亲非常期望舅舅有时间多去看看。说每次你去了,那几天人都会明显好许多,其它就不知道了。”
“那我说说他的故事,愿听吗?”
“当然愿听了,舅舅!”
“也就前年吧,和你现在年龄差不多的宋家公子不知什么机缘,迷上了邻村一贫寒人家姑娘。
他父亲宋员外知道此事后,不但不顾公子央求玉成其愿,反利用权势更金钱,迅疾帮那家人把姑娘嫁了出去。
公子知晓后悲愤化火,郁结伤心,渐次精神恍惚、意念失常更百病丛生了。
这一结果,不但再也无法如其尊长所意专心读书求进,还生生毁了公子本还算健健康康身体。其父其母其师,虽是万分痛悔自责,可事已至此,人已至此,除花钱治病,似乎已无任何挽回余地了。”
慧能听后,更为宋家公子有些挽惜:
“舅舅,这病真没办法?”
“人一但精神受挫落下病来,还真难根治。
当然,什么都不排除奇迹发生了。”
“舅舅,这么说,公子还有希望?”
慧能内里忽的一下热了起来。
“那已嫁到山里的姑娘和其丈夫知道此事后,去年也这个季节吧,小夫妻一起进山寻了好多兰草专程前来请为代转,说她名叫惠兰,谓公子见兰养兰,兴许会对身体有点儿帮助,同时还殷殷反复,说不要告诉是她两口子送的,只说是郎中调理这类病况一个法子而已。”
“都是重情重义的人呐!”
慧能听了,枨触由心。
“是啊,收了兰草,望着雨中渐远小夫妻,当时舅舅心境,还真有点儿百感交集。
你说舅舅一个行医多年郎中,又读了那么多医典和杂书,怎就不如一小女子?
郁症在郁,皆由气不周流,法当顺气为先。而顺气之要在移其情而舒其心,我怎就没在这方面下功夫呢?”
“舅舅,也就是说,心病心治,才是根本?”
“是啊,心乃万病所源,情为却病之枢。
人之心,人之情,一切都在心情二字。
这个道理,那宋员外经事后,当然也深有体会了,于是赶紧请花工辟了兰园,待公子稍为上手,便一切全由他自己料理。
这还不到一年吧,公子病情已大有起色,人胃口渐开,睡眠渐好,精神渐稳了。
我想,若能安然渡过这个郁愁季节,他那个病根儿,去之还是多有希望的……”
——人病情志不顺,移情真能易性吗?
既便如此,那病根儿真的能去吗?
于治病而言,自己眼下当然说不清楚,但自己为什么一到野外,不管什么季节,无论那种天气,都会气舒怀畅、满心愉悦……
“又想什么呢?”
走着走着,李潇野感觉慧能脚步慢了下来,便知人心神又不在这里了,于是停了下来回头笑笑以问。而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的慧能一愣之后,却是惊喜莫名:
“舅舅,我好像闻到了兰香!”
李潇野听了使劲儿嗅了嗅,又四下张望了一下才说到:
“到是快到了,方向风向也对,但我怎什么也没闻到?”
“舅舅,真的是兰香!”
慧能这时更加肯定。
“是吗。那我们走快点!”
李潇野内里,似乎一下也充满了兰香味道。
———(1)。《陶渊明,杂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