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二。名利士途
得法之人已到江州了!
坐轿起伏,张日用于中全无感觉,那一念心神,早是不由沉沉住凝……
人生名利场,士途乃捷径。
这世上惟有权力、惟有权力才最可能实现百年之人深深欲望、切切志意吧?
或许正因为如此,士途之中人的善恶、人的真伪、人的贵贱等双面品性抉择及展现,就显得更为艰难、更加复杂了吧。
一方面,权力是最没人品的,它只治人治世一个个位置而已,在位即是一切,常态之中,阿猫阿狗都人模人样。
但另一方面,权力又是最有人品的,为政在人,世道即人心,那世道或是当政多能主之在我的吧?
所以,人在其位,不但最能展现当政志意品行,也能最大范围发挥或禁锢人的智慧和力量、最高程度张显或戕贼人的美好德行。所谓人存政存,人亡政亡,即一切皆在当政最好注释、最好证明了吧。
因此,
人入关场越深,越易生起对权力敬畏之心。因为,此中决策有时的复杂艰难,还真局外不能轻易体味、轻易理解。
当然,
人入关场越深,也就越易从心底泛起于人于己轻蔑鄙夷之情。因为,于中他最能看清识透甚至理解人为了名利围绕权力可以变得那么奸诈、那么丑陋、那么卑贱、那么冷酷、那么残忍……那集一切方便之最名利士途,有时还真能使人自觉不自觉丧失人之为人最基本、最起码一些品性而把人变得最不是东西了吧?
凡人入仕,或有大济苍生崇高之志,但更深所及,不仅生存境遇本然谋求,是不是还多社会之人天秉生命意兴。
因此,夫子虽是特别强调“士志于道”(1)乃为官应有品性且从不回避“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2)亦生存严酷现实,但却由内感慨“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3)更百年不虚所求、生命价值所在。
所以,为搏生存境遇及百年名声,有人有时于人之为人起码品性顾不了那么多,或也是有些在所难免的吧。因为生存艰难、生活无奈更生命欲望无穷之人仅为政至理想而愿且能始终坚守为人品性的真君子,于世还真就凤毛麟角。故士途之中鱼龙混杂、鱼目混珠扑朔迷离并泥沙俱下浑浊污漫,就更是在情在理了。
不单如此,蜉蝣过客那一世声名于逆旅之人是不是还存太多不可名状端绪、太多难以言之纠结……
名利名利,有名才有利。为了人生大志,为了切身利益,人首先奔名也是在所难免。因此,混浊士途里人志向有多高多远,那途经及心历或就有多艰多难了吧。而这一路漫漫之中,谁又分得明、谁又理得清何为过程的手段、何为目的的过程呢?
为了胸中大志和百年名声并实实利益,人有时无奈,有时迫不得已,那手段即过程、过程也目的了吧?
所以,在复杂更险恶名利士途之中,是不是有时还真难透识人的善恶,辨别人的真伪,更难明确划分所谓君子小人界线了。
而士途名利,虽关键在利,但根儿却在名吧。
因此,那志有所存士途君子,或许还能淡利远利,但自觉逃名,是不是的确有负在天祖宗、生养父母更一己生命意趣?
且世人无名,其所谓崇高追求,是不是不过梦呓而已。因为那崇高于世哪怕一点点儿实际展开着落,单凭一己之力也是不太可能的吧。更况名份所在,实乃形形色色利之所依呢?
非但如此,滚滚红尘那实现崇高的力量在己名己利、他名他利种种纠缠之中,又几多崇高能操之在己?既便你能坚守崇高始终不改初心,可时光浩浩、沧海桑田,崇高又哪有什么确定标准、分明界线……
假若你仁心明鉴,更不惜以身成就,但此成就如无厚重名利为铺为垫,你又何以成就?而之中叫人尤为不堪唯痛呼苍天,是不是更在名利士途倾轧里那廉直名污、纯正蒙垢悲剧会叫那崇高之名追求者却恰恰永坠了万世骂名渊薮呢?
或许,你本人毫不在乎所谓千秋之名,也不有惜当下之身,但能于所谓崇高有所抉择的人,也多为家庭家族和师长及亲朋寄与厚望并深深依靠吧。尘世血肉之人在至交情义及至亲至爱义务责任面前,再崇高的坚守,有时也难免一念回归现实;再坚强的志意,是不是有时也无法面对和承受浊泪默淌、情笃深视更稚声茫然呢!?
仕之君子,志向难泯,初心不改,可……
——“大人!大人!”
随从边敲轿窗边已高声了。
“什么事?”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张日用撩开了帘子。
“大人,后面像是刺史大人家轿子,让道还是走快点儿?”
“让!”
张日用听了,一点儿也没犹豫。
———(1) 。《论语,里仁》;(2)。《论语,泰伯》;(3)。《论语,卫灵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