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七。米熟也未
早课之前,禅堂门内门外,禅师们似乎少了些往日肃穆、往日安宁,三三两两有些交头接耳……
“大师叫尽诵上座之偈,可好几天了,怎不见传付衣法?”……
“听说大师邀约江州别驾,是专为獦獠入籍度牒之事?”……
“这几日上座有些神情恍惚,不知为何?”……
“传法行者,以獦獠为师为祖,决无可能!”……
“我等以后非五祖和教授师,谁也不依!”……
“大师言獦獠亦未见性,难道……”
“那大师急急擦掉獦獠之偈什么意思?”……
早斋众僧返回禅堂时,五祖却拄杖顶着凛凛寒霜独向西山而去,知情者将消息告诉了神秀,神秀一下就敏感到了此事非同寻常,因为西山乃四祖灵塔所在……
昨日下午,听人转述了慧能所呈之偈更现场情形后,精神一直紧绷的神秀反一下有所解脱了。因为,他当下就清醒意识到了己之所见,的确不如獦獠。
回想这大半年五祖为慧能所做一切,还真表明大师从一开始就从内里有所倾向了。昨天大师擦偈举动与之前为慧能所做许多事情一样,那深深用心现在想来太明显不过了。而这次擦偈欲盖弥彰,可能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吧。
“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1)
世间出世间,大师于世道人心,当然要比年轻獦獠识之更透、感受更深了。
因此,其于慧能一切用心,都是出于保护爱护这一目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不更说明人在大师心里份量,不更说明大师为东山法门早就有另辟蹊径擘画了吗。
整整一上午,神秀于坐上虽一动未动,但眼角的微微潮润,或多多少少有透此时此中内里翻江倒海更五味杂陈。
而那边午后不久,刚从西山返回的五祖便径直去了槽厂。进院之后,更是直奔慧能所在碓房。
——“祖师!”
正巧,前来担米的年轻僧人先见入内的五祖了。五祖于之点头笑笑,而正忙活的慧能闻声抬头略为吃惊之中还未来得及起身,五祖便开口直直相问了:
“‘米熟也未?’(2)”
慧能闻问,一下意识到这是五祖面人双关用语,于是起身稍作迟疑便施礼答到:
“大师,‘米熟久矣,犹欠筛在。’(3)”
“筛在自心自性,何以有欠?”
“大师,佛说一切是名,故有筛在,故为有欠。”
“如此那就筛筛?”
五祖欣然一笑,并边言边意味深长盯着慧能用手中柱杖轻击碓杠三下,随即转身飘然而去。
“行者,你与祖师刚才什么意思?”
五祖刚一出门,早一脸茫然的年轻僧人即好奇相问。
“上人,可知祖室所在?”
而慧能却十分认真反问。
这时,年轻僧人似也敏感到了点儿什么,于是便仔仔细细相告慧能……
———(1)。《庄子,人间世》;(2.3)。《坛经,行由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