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一。弥天大雾里
一三二。不有哲人,风迹谁存
一三三。圆成的圆,梦境的梦
一三四。顿渐渊源
一三五。法无顿渐,顿渐在人
一三六。达佛境界,即是成佛
一三七。渐信顿悟,随类所益
一三八。是学在思不在坐
一三九。亦是神通乎
一四*。这又怎样呢
一四一。谁又能谁又是生死自主
一四二。那一个坐字
一四三。师父,弟子记下了
一三一。弥天大雾里
如画的韶州丹霞卷轴多日,
洗髓的岭南鸟鸣留在了天际,
赣江流域忙碌的田野、宁静的村庄、繁华的城镇虽是交替往复,仍也处处有新。
但两个来月时间里,一路眼目所及,却总是金黄菜花作衬的海棠依旧红,彩云垂地的桃花色正艳,那曼妙春光在人北上途中似乎已然如滞、仿佛决定住凝……
季春一个清晨,已是身在匡庐山峦的慧能回身下望,只见鄱阳湖面水雾麇集鼎沸、云蒸云腾。那似有生命伟力更宏大追求的天地灵气奔涌恣肆烈烈之情、排山吞天勃勃之状,还真引人内里感触有随翻卷、有随溢漫——
蜉蝣过隙,生命逆旅;
四大集合,刹那分散。
百年珍贵人生来去驻留那如雾如云如花讯般明丽韶华时光,在人亦是倜傥不羁,更挥斥八极的吧?
是不是此中或也正因为这一纵即逝光华绚烂并由心万丈豪情,便使人对生命美好更多了执着迷恋。
有了,期望住下;
似乎住下了,又切切长久;
仿佛长久了,更祈求永恒!
眼前这浩浩春光之住,奔涌雾云之势,与人对生命美好绝对渴仰,是不是还真有些较之失色更相形见拙。
不是吗?
那八千岁为春的寿木,在一化万化以游无穷庄子眼里也只时光一瞬。自然而然,百年尘世那些可笑可叹闹腾、那点儿可怜可悲自是,便难入心入怀了。此阔大高远胸襟之中,人过隙光阴局促生命是不是即刻九天俯临,当下悠悠岁月……
而以不生不死为生命究竟的佛陀,更把大千世界无穷无尽中人那电光石火般存在视为生命超拔唯一借凭。认定若不生而为人,哪怕万古历劫,也注定无缘常灭寂光终极妙境。因此,百年世人即便有福志意所遂成仙升天了,但于生命绝对自在完满不仅毫不相涉,更亦过眼雾云……
怎是过眼雾云呢?
一时浓雾涌来,不仅没了山峦、没了蓝天、没了一切声音和色彩,也没了眼下向前明明路径——无常逆旅,人生命雾云不去,脚下的迷惑迷失,周遭的障目障心,便是你的际遇,更也你的光阴。因此,那九天高远、三界无垠更生命妙境,全都有失一片混沌,之时之中,那过隙之人是不是注定难出实实裹挟、重重围困?
或真就过眼雾云吧?
一时浑沌之中,你识透了,站住了,更步步不停。也许旋踵须臾,也许时间早迟,明丽阳光定倾泄而来,团团雾云必奔突而去。那光影交错、众鸟欢鸣仪礼之中,不仅如画山色、高远蓝天必定一一再呈,且天清地朗里人所盼所期所享将更为美妙、更遂愿心……
——“‘霄雾尘集,则万象隐形,
流光回照,则众山倒影,
开合之际,状有灵焉……’”(1)
寂静山峦中,弥天大雾里,高处突然传来人纵情之诵,那字那词、那句那意,似乎亦关云集雾散、心境舒卷。慧能一愣,便为其瑰丽之辞、玄远之境深深吸引。
于是侧耳细听……
于是快步山岭……
———(1)。晋,庐山诸道人《游石门诗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