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过去了三个多月。

面对龟缩不出的叛军，达达威简直无计可施。

他派出多支小分队探查进山路径，但不是被对方暗伏歼灭、就是迷失在深山老林中杳无音信，只有少数残存者历经曲折逃回了大营。

……。

这天，从京城来了三御弟——“辅日亲王”、帝国军事院首脑多贡。

他是代表国王前来视察的。随行的是他千人卫队及军事院下属一干官员。

达达威按最高礼仪迎接。

进帐坐定后，多贡亲王对达达威说：“伟大的国王、我的兄长十分惦念大人您及众将士，因此特命本亲王来前线劳军，同时了解一下战事进展情况，回朝后好向王兄禀报，以宽君心。”

达达威对多贡亲王不很熟悉，因为多贡在战争期间负责后勤方面的事宜，接触不多。但他知道：这位亲王深得国王信任；而且城府深沉，喜怒不露，寡情刻薄，锱铢必较，是个很难应付的角色。

因此他小心翼翼回答：“多蒙国王陛下及亲王大人牵挂，在下不胜惶恐、谨代表全军将士遥叩天恩。”

“这些虚文赘套就免了吧，咱们开门见山说话。请大人介绍一下战况。”

“因叛军坚壁清野、只守不战，眼下双方处于胶着状态…。”

亲王打断他，问：“斩首几何？”

“…无。”

“俘获几何？”

“…无。”

亲王冷笑一声，“出兵半年，既无斩首、亦无俘获，劳师耗财，无所建树，让本亲王如何替您向王兄交待？本亲王一直敬您为帝国顶级战将，据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呀…，大家说是不是？”

亲王身后的僚属们皆放肆地附和大笑。

达达威脸色“唰”地红了。他忍住气，谦恭地垂首道：“亲王教训的是。但面前这股敌人非比寻常，其统帅乃狮子帝国公认第一战将白沙度公爵。他采取的龟缩固守战略是当下唯一正确的决策，对此在下认为在未摸清情况前，不宜贪功冒进，而必须找到他们防御中的弱点，然后一击制胜…。”

“大人说得不错。但您是要等五年呢、还是十年？莫非要等到敌人老死，然后不战而胜？”

又响起一阵嘲笑声。

达达威不再吱声。这时他有些明白：亲王（可能还有国王的意思）本意就是来问罪的，再分辨无异自取其辱。

“达达威大人，本亲王命令您十五日内发起攻势，一鼓作气，在三个月内消灭敌人。”

“回亲王大人，恕在下做不到。山中林深树密、伏兵遍布；敌在暗处、我在明处，在下不能让士兵们白白送命。”

“林深树密又如何？一把火全把他们烤熟！”

“且不说现在正当春季，草木难燃；另外山内还有数万被胁掳的本地居民，他们都是国王陛下善良本分的子民，切不可伤害他们的性命。”

“大人既然这样‘慈悲’，本亲王实在不好意思再勉强您啦。临来时，王兄授予我调兵换将之权，可便宜行事。因此，本亲王决定…——帖木里。”

他身后转出一位魁梧的千夫长，“末将在！”

“我代表伟大的国王宣布：由你任统帅，率部进攻叛匪。达达威做你的副帅，听由你的指挥。”

这一突然任命出乎在场所有人意外，大家（包括达达威）都愣住了。只有帖木里受宠若惊，感激地说：“谢主人的提拔。末将将尽快整饬军队、做好一切准备，择日行动！”

达达威道：“亲王大人，在下不要做什么‘副帅’，只想当一名百夫长，直接与敌人交手。”

多贡亲王微微一笑：“那我就不管了，得由新任统帅帖木里大人说了算。”

帖木里傲慢地说：“本帅认为，达达威大人畏敌如虎、屡屡贻误战机，丢尽帝国的军人脸面，目前顶多让你当一名十夫长。——给你二十名士兵，准备参加几天后的进攻战斗吧。”

达达威单膝跪下，按十夫长的新身份向亲王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退出。

这时，一直在达达威身后默默站立的“鸟羽”跨前一步，对亲王说：“亲王大人，在下作为国王指定的随军参谋，一直以来与达达威大人的看法一致，他的错误中至少有我的一半责任。在下请求免去参谋职务，加入达达威大人的小分队，与敌人殊死一搏！”

亲王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子爵大人，您和他不一样。您对军事一窍不通，难免会被达达威那雄辩的口才所说服。王兄吩咐我：像您这样的奇工巧匠天下难找，对帝国有莫大的用处，千万保护好，避免受到任何伤害。并且让我带您回京，参与太阳神庙的建设。据本亲王所知，我那亲爱的弟弟格陵兰亲王在负责修建神庙过程中遇到不少难题，正为此而大伤脑筋呢。”

“如果在下坚持留在这里…。”

“不许坚持！尽管您曾经是一名外国人，但现在是帝国爵士。您应该清楚：对抗国王的旨意就意味着反叛！您不想被投入监狱或被戴上手铐脚镣驱逐出境吧？”

“鸟羽”不敢再说什么，黯然退下。

亲王扫视了帐中几十员军中的高级将佐（他们中大部分都熟知帖木里的底细，知道他是靠军功以外的手段钻营上来的，因此在帝国军队中口碑很差），昂然而又严厉地说：“你们的士兵整日消耗着帝国军饷，养得脑满肠肥，却整天守在营地无所事事。他们的刀剑都生锈了，四肢也僵木了。现在需要用鞭子狠狠抽几下，让他们记起自己的责任。你们要一改达达威时期的保守战法，坚决执行新统帅帖木里的任何命令——他的命令就等于是我的命令！这一仗关系到帝国的脸面和尊严，只能胜、不许败！

——假如打了败仗，…就让你们的传令兵把你们的首级送到国王面前。”他转脸瞅瞅帖木里，狠狠道，“尤其是你——我一直宠信的家将，我把这样一件天大的功劳送到你手中，是让你为多贡家族——当然也是为国王——争来荣誉。我自然希望将来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你而不仅仅是你血淋淋的脑袋！

本亲王今日就回京，我与伟大的国王静候你们的好消息。你们在凯旋之日，将受到京城民众热烈欢迎，国王也会亲自将勋章戴到你们胸前。其它方面的犒赏也是异常丰富的，望你们不辜负这一切！”

帖木里踌躇满志，自负地夸口：“请主公放心。用不了太长时间，小人会把白沙度的脑袋而不是我的送给您。”

亲王摆摆手算是回答，并起身向外走。

众将佐无论心中服与不服，齐躬身行礼道：“恭送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