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来,神庙祭司凯琳娜一直处于心神恍惚的状态。
一是因为自打广场两军血战那天,米米叔叔——世上仅存的唯一真正关心爱护她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入狮子神庙,之后再没有露面。她按过去两人的约定,每逢月圆之夜都到指定地点等候,一直等到清晨的露水慢慢打湿裙摆和鞋袜、东方泛出奶白色,却始终不见那瘦小佝偻的熟悉身影出现。她担心他已经遭到某种可怕的厄运。
二是因为三个月前她狮口脱险后,那个奋不顾身杀狮救她、名叫“达达威”的年轻武士便深深留在她的脑海中。他矫健的身手、迷人的微笑、高雅的举止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梦中。她为此困惑、为此害怕——作为神庙祭司是不应该念念不忘一个凡人、尤其是男人的。因而她常常自我安慰:梦见他是因为他救了我而心怀感激,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我慢慢会忘掉他的。但事与愿违,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怀念他而不能自拔。甚至在静坐瞑修时,心里想的常常不是伟大的部落之王,而是达达威。
——她虽然早已不是小女孩,但十多年的庙宇生活禁锢了她的感情。她没有觉察到:有一种被大祭司狄丽亚称作“邪-恶之源”的东西——它曾经害死了“小蟋蟀”——已经悄然萌起并侵入她毫无防备的心灵,这个东西就是爱-情的火花!
后来,当她得知达达威并非一般人物,而是国王麾下的第一战将,深受国王恩宠,而且已有一位美丽的妻子和三个孩子时,既感到如释重负,同时内心深处也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惆怅。她决心永远保守自己感情上的秘密,不让任何人——包括达达威——知道,只求经常看见他就满足了。所以,她经常披上黑斗篷、用黑纱遮住脸,静静伫立在达达威私邸外面,等候他路过时瞅上几眼。不巧,这一段时间达达威领兵在外作战,一直没能见到。倒是经常看见其夫人带着孩子在院中玩耍,而且也听熟了三个孩子的名字:达达鄂、波利尼、庞塞。
这天傍晚,她出了庙门、准备去散步,迎面被一位全身裹在茶色斗篷里的女人拦住了。
那女人摘下遮面的黑纱,向她深深鞠躬致礼。
凯琳娜觉得这女人有些面熟,疑惑地问:“你是…?”
“尊敬的祭司,您认不出我了?就在昨天,您刚救了我的命。”
看到那艳美的面容,凯琳娜恍然道:“你是该娅夫人的那个女奴?”
“我已经不是女奴了,现在是乌拉诺斯大人的侍妾。我叫瑞亚。”
凯琳娜敷衍道:“那么,恭喜你了,瑞亚。你就是为告诉我这个消息而来吗?现在我已经知道了…。”
“不,我有极重要的事需要您的帮助。”
见她那焦急的神态,凯琳娜道:“哦?不知我能否帮得上你。咱们沿着那条林荫道边走边说吧。”
瑞亚:“我要告诉您的事情实在太诡密,以致我一想起就浑身战栗。此事如果泄露出去,将有很多很多人保不住性命。所以,在我说出来之前,想斗胆恳请尊敬的祭司给我一个保密的承诺。”
这番话勾起了凯琳娜的好奇心,她急于想知道这个秘密。于是把手按在胸口,抬头向天,神色庄严地说:“我以伟大的章鱼神的名义发誓!”
于是,瑞亚便把自己在卧室听到的对话复述给女祭司。当她提起达达威这个名字时,没注意到凯琳娜身体难以察觉地一颤。
瑞亚说:“赤由是我的杀夫仇人,我必须向他复仇!如今他串通我的主人一起搞政变,要推翻现国王、由他取而代之,使我的复仇希望化为泡影。我不知怎么办好,特来向您请教。您是天神的代言人,一定会有足够的智慧帮我出主意。”
凯琳娜想了想道:“如果只是复仇,那很简单:你可以到国王面前揭发他的阴谋,国王在盛怒之下一定会杀了赤由——当然还有你的主人。”
瑞亚:“按传统的法规,奴婢揭发主人的问题,即便属实,也会因以下犯上被处死…。”
凯琳娜冷笑道:“如果你怕死,那就别想复仇的事,回去乖乖当你的侍妾吧。”
瑞亚:“您误会了,请别怀疑我的勇气!我并不怕死,非常愿意与那个仇人一起毁灭!不过…,不过…我现在肚里有了孩子,那是我的血肉,我必须把他生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好吧,作为女人我理解你。听我说:世间一切都在天神的掌控之下,我们都要服从他的意志。我的忠告就是:远远躲开这些阴谋家,不要让玩火者烧到你和孩子。找一处安全的地方,静观事态发展。”
“哪里有这样的地方?要知道我举目无亲…。”
“我会帮你安排的。在京城我有某些隐秘住所,你可以放心地住进去,直至把孩子生下来。唯一的条件就是:永远不许把我牵扯进去。”
“我发誓!”
“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这个时候来找我,我会带你去某个地方。要注意: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