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利尼这种情绪被人注意到了。
这天,他过去的密友、财政大臣阿拉丁的儿子费尔东前来拜访。
波利尼有些意外。
虽说以前他和费尔东等人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通常都由费尔东结账),但自从自己被贬为狱卒,那些昔日的好朋友都消失了。
面对他诧异的目光,费尔东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一直是你的好朋友。只不过前一段时间被杂务缠身,没有顾得来找你。”
“您所说的‘杂务’,恐怕是忙于为格陵兰亲王效力吧?”
“别那么说,我也是迫不得已,最后差点被杀人灭口。幸亏伟大的神王陛下明察秋毫,洗清了我的冤屈,还任命我担任第二行省财税督察。”
波利尼冷笑一声:“您冤不冤屈,咱们心里都有数。——不知督察大人今日找在下有何事?”
“咱们很久都没有聚会了。想当年你、我,还有格曼、埃里克等人在一起喝酒、唱歌、找女伴,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跟我来,咱俩找地方喝几杯。”
于是,两人来到《八方客店》。
看官们对这里应该不陌生,由于命运的某种安排,许多事情都很巧合地发生在这家客店。
而老店主就是这些事件的见证人。
他还活着,但已经风烛残年,每天都呆呆地坐在柜台角落,浑浊的双眼木然看着中年的儿子在店内忙碌。
见波利尼走进来,老店主费力地站起,脱帽致敬,颤颤巍巍地说:“波利尼少爷,好久没见您了。”
波利尼知道老店主对当年自己母亲向达达威托孤一事已深深烙在记忆中,恐怕至死难忘。然而这位老人家却不知道,物是人非,自己早就不是过去那个自己了。
他“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与费尔东找张桌子坐下,吩咐店主拿酒拿菜。
见波利尼大口喝酒、闷闷不乐的样子,费尔东劝道:“你我是好兄弟,有话不妨说出来,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波利尼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费尔东:“我知道你的想法。人和人是不能比的,——正如山鸡和孔雀不能相比一样。”
波利尼闻言大怒道:“凭什么!论出身,他出自显赫的达达家族,我同样出自伟大的图尔图家族,父亲是举世闻名的大英雄波辛。论本领,我和他同受第一高手达达威亲传,武艺不分高下。我混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只因为他处处抢夺我的功劳、诋毁我的人品,使神王看我不起。既然他不仁在先,莫怪我不义在后,——我一定要报这笔仇!”
费尔东:“那人现在正赫赫在位,千万不可造次。”
“我决心已定,就看您帮我还是帮他?”
“当然帮你!其实我——我们——也视那人为敌。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为你提供方便,比如某种药物、某个场所、某些人员。”
“谢了。我要好好考虑一下,然后再说。”
……。
最近,达达鄂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浑身无力,时常咳血,头发也不断成团成缕脱落。
他本人没太在意,倒是夫人爱莎对此忧虑不止。她私下对儿子达达博道:“你父亲的病情况可能很不好。”
达达博回答道:“母亲放宽心。我想,父亲一直身体康健,不会有大问题。再说御医雅布也说是感染了某种时疫,吃些药就会好,没有生命危险。”
爱莎:“我是亲眼见过你祖父(指达达威)患病时的状况,和你父亲极相似。唯一区别是你祖父病了十来年才渐渐出现类似症状,没有你父亲病得这样急。”
达达博也没太在意,安慰几句就出去了。
没想才过了几个月,达达鄂病情急剧恶化,已经卧床难起了。神王和国王陛下派御医雅布专门来诊视,他见状也连连叹息,私下对达达博及其母亲说:“达达鄂大人患了绝症,在下无药可治。准备后事吧。”
达达鄂似乎也有预感。
他对守候在身边的母子说:“我很可能像我父亲一样早逝,这可能就是达达家族的遗传病吧。现在唯一牵挂的是达达博的婚事。我记得我和你(爱莎)的婚事是在父亲病重期间办理的,那么达达博也这样办吧。”
爱莎忍着眼泪回答道:“您的儿子连女朋友都没有,如何马上结婚?我会尽快帮他选一位合适的女人,定能让您亲眼看到他结婚就是啦。”
听到父亲和母亲的对话。达达博惶恐不安。自己有一个重大秘密一直瞒着双亲大人。这就是: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但却不能说出来。一旦秘密外泄,别说父母不可能同意,还会造成更严重后果。
因为他的心上人是冰花——太阳神庙见习祭司、三姐妹中的小妹。
他自小常去太阳神庙找“鸟羽叔叔”玩耍(那里随时都有各种奇巧小玩意),后来年龄渐大,见到了浪花,两人志趣相投,渐渐有了感情。
众所周知,祭司是不准有世俗男女之情的,违犯者必将受到严惩。所以只有在确保没有外人偷窥的情况下两人才敢悄悄相会。
唯一的例外是“鸟羽”,只有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实情并持宽容态度。他对两人道:我本是海外鸟翼国人,没有那么多陈腐观念。男女间想相爱就相爱,岂能由君主和世俗眼光决定?实在不行我会帮助你俩离开这里,到我那自由快乐的祖国去。
而今听到父亲希望看到他成婚的一番话,又面对母亲的询问,令他陷入困境,唯有含糊其辞、一拖再拖。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情况急转直下——父亲的生命到了最后时刻。
达达博在外地公出时接到急讯、一夜疾驰回到家。只见母亲爱莎默默跪伏在病床边,而父亲已经没有了呼吸。
悲痛、劳累加上内疚,他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