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鄂等人闭门讨论几天，制定了一个计划。

大体内容是：

让皮亚特先回第四行省去，等两个月后下一次向“冥洞”送钱款时再联系达达鄂，然后由达达鄂派人随同他进洞一探究竟。

如果计划完成顺利，达达鄂负责向两位陛下举荐皮亚特担任第四行省行政长官。如果不顺利，则由达达鄂负责把皮亚特全家接到京城，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由得皮亚特不同意该计划。

于是，皮亚特与达达鄂分手，骑马返回行省。

路上，他反复思考自己参与此事的利与弊、得与失、安与危，越想越觉得看不清楚。

——达达鄂大人背后有神王和国王两位陛下的支持，这是不可小觑的，自己必须表现出绝对忠诚的态度，争取晋升的机会。

——朝中有人敢于陷害达达鄂，可见势力不在达达鄂之下。符合此条件的也就几个亲信大臣及亲王级人物，他们也是不可得罪的，否则灭掉自己不费吹灰之力。虽说达达鄂大人承诺举荐及保护自己，但朝中大员们个个心机深邃，往往说一套做一套。焉知达达鄂大人不是在敷衍自己？一旦事情办完，他们忙着争功邀宠，谁会在意我的死活？

——可见双方都得罪不起。自己如同夹在两块磨石之间的蚂蚁，稍一不慎必将被碾成齑粉。

——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呢？真叫人伤透脑筋。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路程过半。

这时经过一处荒凉的村落。

天色已晚，目力所及，村落内外皆是黑压压一片，既没有灯光、也没有炊烟，更没有看到一个村民。

这寂静让他心里发怵，赶紧加了一鞭，促使坐骑小跑起来。

忽然发现远远的前方有个人影，接近时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行人。

长时间的寂寞勾起了他说话的愿望。

他下了马，与那人并行，问道：“你要去哪里？”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乡下人打扮，干干瘦瘦，一条腿有些瘸，走得很慢。

他打量几眼皮亚特，见到他的官员服饰，便谦恭地回答：“承大人辱问，小人是从第二行省来这里探亲的。”

“哦，寻到亲人了吗？”

那人失望的摇摇头，指指身后那个村子，“一个活人都没有。我亲人的住宅被烧毁，地上只有大大小小几具白骨，不知遇到了什么灾难。”

皮亚特当然知道村庄毁灭的原因——那是因为几年前村民得罪了去第四行省上任（担任行政官）的大王子，被他一怒之下屠村毁房，杀得鸡犬不留。

但没必要解释给这个失去亲人的陌生人。

他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小人在这边举目无亲，又身无分文、回不去家乡，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摸出一枚银币递过去，“拿着吧，赶紧回你第二行省的老家吧。”

那人感动得连连鞠躬，嘴里一个劲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愿天神保佑您…。”

皮亚特纵身上马离开。

小跑了一段距离，他猛地想到一个问题，勒住了马。

——自己虽然可以撒谎是从强盗那里逃出来的，但没凭没据的，上司和同僚能相信吗？万一认为我有勾结盗匪的嫌疑，把我停职查办，我的仕之途就完蛋了。

——必须得拿出证据。

——到哪里去找证据？

他灵机一动——有了！

于是，他调转马头，沿原路跑回，顺手拔之出靴中短剑。

那个行人坐在路边树下，见他去而复返，忙站起来。

未等他开口，皮亚特就借着快马冲力猛挥短剑，只见那人头颅“噗”地离颈落地，喷出大蓬血沫。他偏腿下马，割下那人长袍包住头颅、拴在鞍后。然后对着无头尸体自言自语道：“既然你在这边无人认识，请允许我借你头颅一用。——别怪我狠心、只怪你自己运气不佳、遇到我。有你这具“强盗”首级作证据，谁能不信我是逃出来的？”

他拖着尸骸丢入路旁一口废弃的深井。

这下心情好多了，他狠狠策了几鞭，马儿飞速向行省中心奔去。

……。

这几天，行省行政官正为他失踪而发愁，一位重要官员被绑之架，说明本省秩序混乱、自己领导无方，会被朝廷罢免问罪的。

忽听门卫报告皮亚特归来，长官且惊且喜，忙带在场官员一起迎出来。

皮亚特进了省府院内，先向长官行了礼，然后不慌不忙地将“强盗”头颅面对诸人摆好。随后根据路上编好的说辞，侃侃叙述了自己如何被强盗抓走，如何与十几名匪徒周旋、如何在夜晚杀死一名体格强壮、武艺高强的看守者、偷了一匹马乘机逃走的经过。

行政官满意地拍拍手掌，下令将“强盗首级”悬挂示众。

这时，身后有一名下属走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

听罢，行政官脸色变了。他用奇怪的眼光盯着皮亚特，毫无表情地说：“您且随我进屋，有几句话问您。”

皮亚特有些忐忑不安，不知出了什么问题。

进屋后，行政官问：“您确定拿来的是强盗的首级？”

“确…、确定！”

行政官“哼”了一声道：“我一位手下恰巧老家是第二行省的，他认出那个人头属于他的一位邻居。”

“那…、那不奇怪。强盗都是从外地来的，本行省在大人您的领导下没有这种刁民。”

“我手下还说：您所谓的那个‘强盗’自小半身不遂、行走困难，且胆小怕事、从不惹是生非，并不像您说的‘体格强壮、武艺高强’。世上难道会有这种残疾强盗？”

皮亚特哑口无言。

行政官声调严厉起来：“说实话吧！否则本长官将以‘勾结匪类’、‘欺骗朝廷’、‘滥杀无辜’、‘图谋不轨’给你定罪，并立即处决、先斩后奏！”

皮亚特的意志被击碎了，他猛然瘫坐在地，老老实实供出这几天的经历。

听他提到“达达鄂”的名字及他们制定的行动计划，行政官震惊了。他皱眉思索良久，命令亲兵把皮亚特软禁在此室内、严密封之锁消息。对外就说皮亚特因连日劳累突发疾病，正在紧急医治，任何人（包括亲属）不得打扰。

那个无辜的陌生人头颅依然以强盗名义悬挂示众。

随后行政官消失了两天，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第三天，行政官又出现在皮亚特面前。

显得信心十足的他说：“对你的供词本长官做了核实。结论是：你被达达鄂大人骗了。”

皮亚特睁大双眼，不明所以。

行政官接着说：“根本没有什么两位陛下授权，达达鄂大人完全是矫诏、私自行动。目的是假扮强盗劫走‘冥洞’中的巨额钱财，其最终目的是用这些资金收罗亡命之徒、推翻帝国、篡夺大权。我可以向您透漏一点内部消息：‘冥洞’其实是朝廷设立的秘密基金藏金库，准备用于组建军队，讨伐北边维京海盗盘踞的海岛、收复失地（再强调一次：此乃最高机密，您绝对不可泄露，以免引起维京海盗方面警觉。）。

——所以，我亲爱的皮亚特大人，您上当了。”

皮亚特愕然无语、心乱如麻，茫然问道：“大人，属下不想死，您说该怎么办？”

“本官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照原计划配合他们，将他们带入‘冥洞’，我们安排人手埋伏在现场，来个‘人赃并获’。如果进展顺利，您就是戴罪立功，我——不，是两位陛下——会重重奖赏您的。如果您执迷不悟，仍然相信达达鄂大人的谎言，那么对不起，您（及家人）的一生将止于今天。”

皮亚特如堕云雾中，双方都说的煞有介事，他实在弄不明白到底那一边真的代表了两位陛下和帝国。

但眼下决定自己及全家生死的是面前这位行政官，决不可忤逆他。

自己这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还是暂且答应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