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鄂又来到了这片靠近边境的荒凉的丘陵地带。

他点燃一支响炮，在高空“砰”地爆炸，喷出浓浓的黑烟，在蓝天衬托下分外醒目。

过了不长时间，几匹快马从丘陵深处疾驰而来。

当先的就是部落首领巴巴图。

巴巴图见到达达鄂，赶紧跳下马，大笑道：“尊敬的大人、我恩人的儿子，您很久没来这里做客了。快随我到家里去，我和达林莎都很想您呢。”

进入部落，巴巴图吩咐厨师准备最好的饭菜，并命手下通知达林莎过来。

达林莎还是像几年前那样美丽，只不过神情略有些忧郁沉闷。也难怪，她的未婚夫“孤雁”两年前随达达鄂去了京城，期间只回来过一次，什么也没细说，匆匆完婚后又走了，令她既惦念又疑惑。

父亲劝慰她说：“孤雁”的身份肯定不是“民间歌手”那么简单，很可能是朝中哪位落势官员的儿孙辈，不知什么原因流之亡到民间。他没有告诉咱们他过去的经历，可能确有难处，以后总会知道的。据我观察，这个年轻人品行不错，没有贵胄子弟那种轻浮奢侈的毛病，对你也是真心的。再说，女儿你难道还信不过达达鄂大人？他可是恩人达达威的儿子，是我们部落最好的朋友。“孤雁”和他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见到达达鄂，达林莎面色一喜，行礼后坐在一旁。

唠了一会闲话后，达达鄂道：大人，在下此次来，是奉国王旨意，迎接您和达林莎进京。”

“国王旨意？”巴巴图一愣，“我们父女干国王什么事？”

“这几年因为躲避奸佞之徒的追杀，您的女婿一直没敢暴露真实身份，是怕祸及您们。他不是什么歌手‘孤雁’，而是神王陛下的小王子，也就是现在的国王——泽里斯-恩科嘉-列伊法尔国王陛下。陛下一直牵挂您们，登基后立即派在下来接您和达林莎。”

巴巴图：“我也听传闻说老国王退位作了‘神王’，他的小儿子做了国王，没想到竟然是他！”

达达鄂：“请您们做些必要的准备，尽快随在下启程，陛下在王宫内望眼欲穿呢。”

巴巴图沉默了半晌，慢慢道：“让我女儿跟您去吧，我是坚决不去的！”

“为什么？！”身旁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巴巴图再次沉默许久，似乎在回忆。然后用苦涩的语气回答道：“忘不了、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我们所有奴隶被捆绑到皇家广场上，拥挤在一块空地当中，空地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民众。他们人人手中惦着锐利沉重的投枪，大喊着‘为牺牲的帝国将士报仇’、‘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目光中充满了兴奋的嗜血欲望。而我们，则像屠宰场中待宰的牛羊，浑身索索发抖地依偎在一起，尽量离那些疯狂的人群远一些。然后…，然后国王一声令下，无数投枪向我们飞来。我们躲呀躲，挤在那那狭小的空间又能躲到哪里去？投枪穿透身体、穿透头颅、穿透四肢…，人就一片片倒下了，鲜血流满大地。我的亲人——父亲、兄弟就这样死了，只剩下我和少数人。”

达达鄂早就知道这次惨剧，父亲曾在日记中写过：这是纯粹的谋杀！是帝国洗不净的耻辱。

但达林莎不知道，惊问：“您们不是起义的吗，为何要杀您们？”

“因为国王把我们几千人释放回家他不放心，借口要让民众发之泄一下情绪，所以安排这场游戏，让我们听天由命，把活人减少到最低限度。”

“国王也太、太坏了！”

达达鄂：“这些都是神王早先做的，您无需耿耿于怀。现在的国王是您的女婿，他已经为您安排了舒适的府邸，可以幸福地安享晚年…。”

“神王不是还活着吗？我永远不想见他！”

达林莎：“父亲，一切都过去了，不能让‘恨’控制心灵，那样不会快乐的。多想想‘爱’吧，就像您爱我、我爱‘孤雁’、我们都爱达达鄂大人那样。”

“不！孩子。‘爱’和‘恨’都是永恒的，它们伴随人的一生。不但你要时刻记住父亲的悲惨遭遇，也要让你的后代记住。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不能允许把奴隶当成随意屠杀的牲口，给他们以人的尊严。”

“孩子，你去吧，去与你的夫婿团聚吧。至于我，就在这片仁慈收留我的土地终老吧。想我时，你可以回来看我。——对啦，把这个拿去…。”

他从桌下箱子中取出一件物品。

他俯身从桌下箱子中拿出一件物品。

“告诉我的女婿：这是当年刺中我肋骨的那个投枪头，我一直保存着。希望他闲暇时拿出来看看，莫忘善待天下受苦受难的穷人和奴隶，做个好国王。”

……。

京城，皇家监狱。

波利尼无精打采地坐在狱卒值班室思前想后。

他由显赫的行省副长官一下子跌到狱卒这个低贱的位置，对自尊心打击实在巨大，甚至产生‘生不如死’的念头。但看到妻子伊娜哭肿的双眼和儿子艾米达无助的神情，他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你是英雄波辛的后代，不能就此一蹶不振，一定要东山再起，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他的岳父——前典狱长——自从被神王贬为狱卒后，便称病一直在家蜗居。

好在新典狱长洛里对他倒不错，没多久就提拔他为牢头，手下管着几十人。

除了不能私出京城，其他方面倒也逍遥自在。

正想着，见一人走了进来。

来者是洛里的儿子特普。他已经从苦修峰《修习堂》毕业，因为准备加入《铁面队》，故而先在皇家监狱实习。

特普长着红红的脸蛋和浑之圆结实的身材，虽已十六七岁，给人第一印象却是个淘气可爱、未长大的孩子。

波利尼可不敢这么看。

他亲眼见识过特普折磨“浪花”的手段，其残忍程度令人不寒而栗。最可怖的是：他把严刑拷打犯人当做游戏，挖空心思变换花招，犯人越是痛苦、他越觉得开心好玩。

他宁可自杀，也不愿落到特普手里。

特普笑嘻嘻问道：“牢头，你想啥好事呢？”

波利尼板着脸道：“你应该叫我‘波利尼叔叔’。”

特普还是笑嘻嘻地回答：“那是过去的叫法，你觉得现在还有资格让我叫‘叔叔’吗？”

波利尼沉默。

特普：“今天我运气很好，又想到了一种新玩法，你不跟着去看看吗？不去？那你继续想你的好事吧，我要去玩了。”

他走出去不久，牢房那头便传出犯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波利尼摇摇头。

自己竟然被一个露臭未干孩子羞辱，简直难以置信！

怎么落到如此地步？

他想到了达达鄂。

——从刚出道开始，达达鄂就像自己的克星，处处压自己一头，所有的努力都坏在他手中。功劳被他占为己有，坏事被推到我头上。结果他一步步飞黄腾达，却害得我一事无成。

达达鄂你别得意，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