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鄂骑之上马,向来路驰去,忽然又掉转马头跑回来,对小王子道:“在下刚刚想到一事:您不能再叫‘辛达’了,这个名字已经被列入朝廷黑名单。”
小王子想了想道:“在下以后不起名字了,就叫我‘孤雁’吧。”
……。
深夜,达达鄂回到了京城。
他没有回家,而是在夜幕笼罩下悄悄来到太阳神庙,拜访担任临时大祭司的“鸟羽”子爵。
“鸟羽”有些意外地问:“大人,这么晚了,您有什么急事吗?”
“是的,在下有非常机密的事想说给您。”
“鸟羽”引导他到书房坐好,道:“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听到咱俩的对话,您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大人,您当然知道小王子殿下失踪的事。”
“这并非什么秘密,在下想满京城的人——甚至整个帝国的人——大概都知道。而且刺杀他的凶手已经被洛里的黑衣卫队捕获并处决了。”
“可您知道小殿下现在何处吗?”
“不知道。朝野内外各种猜测都在流传:有的说他已死去、有的说他躲在某处养伤(还编出很浪漫的故事,说他被一名美丽的少女所救,两人日久生情,私定终身,以至殿下陷入温柔乡中不愿再回朝中)、还有的说他被勒克苏率领的流寇掠去作为人质等等、等等。国王陛下、王后及大王子殿下都被这些摇言扰的坐立不安,为小王子殿下的安危终日惶恐。”
“您的看法?”
“在下觉得,小王子殿下已经不在人世的可能性较大。”
“不,这就是在下急于赶来告诉您的秘密——他还活着!”
“您确定?!”
“千真万确!在下昨天刚与小殿下分手。”
“我的太阳神啊!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达达鄂把自己目睹的情况、特别是亲耳听到的大王子与小王子的对话说了一遍。
“在下躲在壁炉中听到如下对话。小殿下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呀!大殿下回答:正因为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才无法容你——毕竟王位只有一个。小殿下说:我不会与你争王位的,你瞧:我不是已经远离朝廷、心甘情愿做一名流浪歌手了吗?大殿下说:与其说你心甘情愿,倒不如说被我所迫。亲爱的弟弟,只要你还在世界上走动,我永远不会放心的。世上只有一种人能让我放心——死人。小殿下气愤地说:你杀死自己的亲弟弟,此事早晚会泄漏出去。难道你不怕父王母后、还有臣民们知道,遭到惩罚吗?大殿下笑着回答:当我坐到王位上时,谁敢非议我?我亲爱的弟弟,来世再见——如果有来世的话。
以上就是两位殿下对话大意。
大人,如果不是在下随后及时将小殿下救走,他肯定会葬身于一场灭顶大火中——纵火者是波利尼。顺便告诉您:‘虎耳’大酋长被他们处死了。”
“鸟羽”默默听完,久久没有出声。
显然,他陷入极度震惊之中。
过了好一阵,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太骇人听闻了!这种手足相残的丑恶行径,只有前朝狮子帝国时发生过。没想到我堂堂太阳帝国也…。如果不是由您说出,换任何人我都会认为他在恶意挑拨王室成员关系而绝不会相信的!”
“敬爱的叔叔,在下不知怎么办才对。——立刻报告给国王陛下吗?在朝野上下公开这个消息吗?接小殿下回朝揭发此阴谋吗?亦或是保守这个秘密呢?”
“鸟羽”又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道:
“亲爱的侄子。我想还是暂时保守秘密较好。如果以你的身份曝光这件事,就会把达达家族牵扯进去。而且即使小殿下回来(他不会回来的),两位殿下对簿公堂,各说各的理,国王陛下也不好判定是非——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一切出于大殿下的阴谋。到那时搞得天下议论纷纷,王室威信扫地,对帝国是极其不利的。”
“尊敬的叔叔,在下是武士,父亲一直教导我:武士的第一品德就是维护正义,不允许邪恶横行。在下如果保持沉默,似乎不符合武士教义。”
“你说得不错,但要看是否能达到维护正义的目的。如果此时公开了,非但阴谋者得不到惩罚,小殿下——当然还有你——可能面临更大的危险。你对朝中的权力之争一贯不感兴趣、也不了解,让我大略讲些给你。眼下朝中有三股势力在活动。其一是国王陛下的正规力量,依靠其权威地位维持着帝国的吻定局面;其二是陛下的两个弟弟即多贡亲王和格陵兰亲王。他两人掌控着帝国的军队、司法和财政大权,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由于两人都极度贪婪,大量任用私人、近乎疯狂地掠夺财富,其所作所为是帝国肌体上致命的毒瘤;其三是以密朗为核心的前王朝官员。虽然他们已经破灭了复活旧王朝的幻想,但对我朝始终有一股刻骨铭心的仇恨,会利用一切机会生事。这三股力量互相纠结、互相牵制,左右着朝政走向。国王陛下对此有比较清醒的认识,虽然表面上往往息事宁人,但暗中布置种种措施防止他们尾大不掉。对两位亲王,国王陛下虽给了他们管理权,但没给决定权,大事还是要由国王拍板。对密朗等残余势力,则不给任何实质权力,只交给一些无伤大局的琐事去办。所以,各方目前处于一种大致平衡态势。出不了什么乱子。但近年来,有一股极其强盛的力量潜入进来,使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大王子殿下?”达达鄂试问。
“不错。随着大殿下渐渐长大,他的心理也发生了变化。过去在青春时期,他不过是想表现自己,因而凡是国王交给的差事都尽心尽力去做,也完成的非常出色(他无可否认具有极高的天分和能力)。但过了三十岁以后,他已不满足于这种表现欲,而产生了愈来愈强的占*有欲——对王权的占*有。可他失望地看到:国王陛下依然那么健康、精力旺盛,不知还要在位多少年。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国王和王后似乎更看好仁慈宽厚的小殿下,有意把王位传给他,而把自己仅仅视作能带兵打仗的将领。以大殿下的雄心,他可不愿意扮演一辈子保卫国王弟弟、听从吆喝的二流角色。因此,当您告诉我他企图杀害小殿下时,我虽惊愕、却不感意外。”
“恕在下说句大不敬的话:依大殿下那种嗜杀成性、视民如蚁的性情,他是治理不好帝国的。”
“那又有什么办法?目前大殿下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
“我们不能做点什么吗?”
“不能!什么也不要做!你们达达家族麻烦已经够多了。再说,你父亲去世了(他的影响力非你能比,生前不也受尽排挤),‘虎耳’大酋长遇难了,摩尔登勋爵病瘫在床,小殿下又不能回来,朝野有谁会支持你呢?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只要大殿下行为不过分,顺其自然接*班,我们做臣子的就无所指责——天下毕竟是人家的。眼下大殿下正费尽心机把两位御弟亲王争取过去,又将密朗一伙拉拢到身边(这两伙人原本是对立的,却因某些利益关系相互靠拢)。大殿下早晚会有进一步的举动。可惜的是:国王陛下百密一疏,并未提防他,还以为他仍是当年那个百依百顺的好孩子。唉…,帝国即将面临风雨变幻。除了静静观察,我们什么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