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神庙。
大祭司狄丽亚身体越来越虚弱,已经饮食难进、呼吸困难了。
处于生命的最后阶段,她的思维依然非常敏捷。
在小小的卧室里,她对凯琳娜道:“我已经不行了,有些事必须向你交待。
——我归天后,你就担任神庙大祭司,这点我已经在遗命中写清楚了。
你的智慧和能力足够胜任,娜娜(另一位祭司)素性懦弱、安于现状,不会与你争夺名位的,这点可以肯定。
唯有苏菲儿令我始终放心不下。
她的身世颇有模糊之处,而且相貌又依稀当年‘小蟋蟀’。我极担忧她与‘小蟋蟀’有某种关系。
如果真是那样,将是神庙极大的隐患。
但我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如果仅凭猜测就怀疑一位立志献(伸)于伟大的章鱼神的少女,这对她是不公平的。
但我们不能不采取某些防备措施。
因此我要求你(这是命令):第一,永远不让她知晓‘小蟋蟀’死亡的真相。第二,只有确信她心中除了效忠伟大的章鱼神外没有任何杂念时,方可任命她为祭司,将神庙最高的秘密——也就是开启后殿门户和毁灭飞船的密码——告诉她。
待娜娜回庙后,以上命令我也将下达给她。”
凯琳娜望着这位不久于世、极其衰弱的老人,回想起自己入庙后,两人几十年来如母女一样的情谊,泪水如串串珍珠般落个不停。
她紧紧握住狄丽亚那双冰冷的手,一字一句道:“您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一丝不苟地执行。”
服侍狄丽亚入睡后。凯琳娜悄手悄脚出了小卧室,坐到神殿一角呆呆出神。
她另有自己无法诉说的隐痛。
自从得知达达威去世的消息,她便陷入无边的悲伤中,以致不思茶饭、病倒在榻。
朝廷通知神庙祭司随国王去蛇盘山、参加达达威的理丧活动,狄丽亚开始让她去,她推脱有病,不能从命。狄丽亚心知肚明她的心事,也没有勉强,改派娜娜前往。
此刻,娜娜巡回于各省会见信徒,还没回来。
深夜睡不着时,凯琳娜无数次想起她与达达威不多的几次交往场景。
第一次见面,是她被一只饥肠辘辘的狮子攻击时,恰逢达达威赶到,经过一番格斗,杀死了那个庞然大物。
第二次见面,是在蛇盘山那广袤的草原上。当时达达威重伤在身,行动困难,她骑之上马,让他坐在身后,双手紧紧环抱她的腰身,策马疾驰,赶回京城。
第三次…。
对她而言,达达威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被她所爱的男子。
斯人已逝,除了梦中、永生永世再无法相见。
此刻,面对章鱼神像,她抹去满脸泪水,暗暗重复当年立下的、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誓言:只要自己活着,要不惜任何代价保护达达家族的后代。
这是她对达达威唯一能尽的情谊。
……。
再说到苏菲儿。
她眼下也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前几天在街上路过时,听到行人议论说庞塞被捕入狱了。她如遭巨雷轰顶,呆立原地。
在这个世上,她已没有亲人。
凯琳娜虽说对她很好,但她心里明白:自己是为私利(查清母亲死亡真相)而入庙的,从一定意义上说是在利用凯琳娜。因此总有一种内疚感,不愿意过于亲近。
只有庞塞,才是她从感情上认可的唯一亲人。
而如今,他入狱了。
等待他的,将是砍头或终生监禁。
对此她无能为力。
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再说,以她一个弱女子、章鱼神庙的见习修女,又能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她便去找爱莎。
爱莎是她少年时的好朋友,现在是御前大臣达达鄂的夫人。
她来到达达鄂私邸,经通报后,爱莎牵着孩子——刚满周岁的达达博——迎出来。两人在宽敞的前花园会面,一起坐在花之蕾初绽、香气浓郁的丁香树丛下。
两个女人议论一会孩子和天气后,转入正题。
苏菲儿:“我今天来,是有事想求你。”
爱莎:“瞧你说的,咱们之间还谈得上‘求’吗?”
“我想请达达鄂大人多关照关照庞塞,最好能见见他。众所周知,皇家监狱那帮家伙整治犯人是冷酷无情的,更别说对一个犯了大逆之罪的钦犯。我过去听人说过:你的婆婆——也就是达达威夫人雪弥儿——也曾被诬入狱,受到可怕的对待。因此我担心…。”
爱莎:“我知道你与庞塞有过一段非比寻常的的感情,而且我理解你,因为我经历过这个阶段。但你应知道:国王下过旨意,任何人不经陛下批准是不准见庞塞的。我会尽力满足你的愿望,请夫君保护他并设法让你见到他。”
苏菲儿:“请达达鄂大人替我捎句话:无论他要坐多少年的牢,我都等着他!”
“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