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塞一动不动地思考着,从深夜直到黎明,任凭露水打湿裤脚。
仇人已逝,今后已经没有支撑他奋斗的理由。
——“奋斗”?太可笑了!为谁奋斗?为什么去奋斗?
他不想当国王——无论是狮子国王还是太阳国王。
他也不想执掌权力——无非是欺压百姓或随意杀人。
眼下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寄托,可以说一无所有。
不,他还有最后一点财富
——苏菲儿!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绝不能再失去她!
星辰渐渐隐去,东方微微发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庞塞慢慢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幽静的山谷,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
他回到自己部队的驻地,传令所有百夫长以上军官前来议事。
待人员到齐后,庞塞扫视了一遍这些身经百战、忠心耿耿的部下,然后道:“我召集你们来,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你们都是好军人、好武士,其中许多人当年在我父亲带领下出生入死、立过赫赫战功。为了替父亲报仇,你们又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我麾下。这几年,依靠你们的帮助,我们从未打过败仗,没有给我的及你们的祖先丢脸。
但我今天要对你们讲的,却不是赞扬的话——这些无聊的话你们听得够多了。
我要说的是: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解散部队,放弃与朝廷的对抗。”
将领中传出一阵诧异的声音。
“请听我说完。
就在昨天,我的仇人、杀害我父亲的凶手达达威去世了。
世俗的我们已经无法用刀或剑对他实施报复。他与我父母的恩怨只能由伟大的天神亲自予以裁决。
我早就对你们说过:我们组成军队,不是为恢复狮子帝国而战、不是为索取至高权力而战、也不是为那个昏庸的勒克苏而战。我们只是为复仇而战、为公平而战。
正因为如此,我与你们现在没有了继续作战的必要。
我将离开你们,去寻找自己的人生之路。
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
你们也应该卸掉甲胄、放下兵器回家。”
……。
就这样,庞塞的部队解散了。
军人们慷慨分手,回到各自家园,过起平民的生活。
一场严重的叛乱就此平息。
……。
又过了一些日子。
入夜。
庞塞只身到了京城。
他进城后,在《八方客店》住下。
还是读者熟悉的那位老板。
他经营这座客店已经几十年了。
几十年间,他目睹了许多奇事、怪事,其中许多事都与达达威有关(这些不寻常的故事是他招徕客人的法宝,人们都愿意花上几个钱,边喝酒吃饭,边听他不厌其烦地讲述传奇人物达达威的家族轶聞)。
——二十多年前,还是壮年的他曾亲眼见到两岁的庞塞被一位修道士带到店里,被达达威收留为养子(同时被收养的还有波辛的两岁儿子波利尼,是他的母亲亲自托付给达达威的)。五年前,他又亲眼见到庞塞与达达威反目成仇,在店里大打出手。庞塞被达达威私下放走。
所以他对庞塞印象非常深。
自打庞塞迈进门,尽管他作了些乔装打扮掩饰自己,老板还是一眼就认出是他(人的气质和习惯是掩藏不住的)。
老板当然也知道他是钦犯。
朝廷早有告示:凡发现下列罪犯者,应立即向官府告发并协助捕获。隐匿不报者与犯人同罪;告发者有赏金。
名单上赫然列在头两位的,一是勒克苏、二是庞塞。
不知是惧怕律令还是贪图赏金,老板安排庞塞住下后,便悄悄溜到官府告发。
没多长时间,一群衙役蜂拥而至,将睡梦中的庞塞抓获,五花大绑投入监狱。
……。
第二天上午。
王宫议事厅。
国王威严地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群臣分列左右。
因为内乱已平息,朝臣们大都在京城,人到的较齐。
他们中有:
辅日亲王多贡、望月亲王格陵兰、大王子、小王子及其它臣僚。
达达鄂、波利尼等作为征战有功人员,虽没有官职和爵位,也随小王子出席,远远立在大臣后边。
国王:“现在战乱已平,国力日见强盛,四方纷纷进贡称臣,这都是诸位的功劳。朕决定:授予朕的大儿子‘观星亲王’封号、授予朕的小儿子‘览云亲王’;另外,朕的肱股之臣达达威兄弟不久前病逝、离朕而去,令朕无限惋惜。其子达达鄂此次征伐有功,特封为二等公爵、‘屠虎武士’,任职御前纠察大臣,接替乃父执掌帝国纠察院,以慰达达威在天之灵。其它有功将士,朕此前已下诏嘉奖了。”
众人谢恩毕,达达鄂见国王没有提到波利尼,便越众上前道:“陛下,小臣有一事禀奏。”
“讲。”
“波利尼与小臣同随小王子殿下出征,颇有功劳,望陛下予以封赏。”
小王子附和道:“儿臣也有此意。”
国王脸一沉,道:“波利尼自逞其能,不待与大军会合便贸然进攻。虽说打垮了叛军,但贼首勒克苏却乘乱逃走。他微功不抵大过,不賞也罢。”
波利尼在后边听到,羞愧地低下头。
这时,主管京城治安的御林军总管朗琪进来,走到国王身边小声说:“陛下,我们抓到庞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