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密朗远远看见一名黑衣卫士押着一名军官进了大厅。
那军官面容憔悴、军装褴褛,显然刚从前线回来。进门后,他因强烈烛光的闪耀而眯起双眼,又对大厅内欢乐的情景迷惑不解。
密朗打个手势,让黑衣卫士把他带到自己跟前。
那军官见到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密朗:“我认得你,你是萨蒂姆勋爵的传令官。不知你有什么好消息要报告国王陛下。”
传令官道:“大人说得不错,我正是勋爵的传令官。不过,我带来的不是好消息、而是噩耗。尊敬的枢密大臣阁下,我军已经战败了、溃散了。我不明白宫廷中为何这么喜气洋洋,到底在庆祝什么?敌人很快就要兵临城下,要早做准备才是。”
“萨蒂姆司令官呢?那个只会说大话、矮小的侏儒到哪里去了?”
“萨蒂姆司令官失踪了。我翻遍战场上的所有尸体也没能找到他。——大人,失陪了。我必须马上去向国王报告这一坏消息,以最后一次尽我传令官的职责。”
密朗沉吟道:“国王陛下听到后肯定雷霆大怒,说不定会把你投入狮笼里。我想,这个坏消息还是由我报告陛下吧。”
“感谢大人的关心,那我就从命了。在下已经无事可做,请允许我退场。”
说完,传令官再次鞠躬,退出大厅。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密朗悄声对一旁默默肃立的黑衣卫士说:“这个坏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传出去会引起京师大乱。你马上把他——,”他作了个切脖子的手势,“明白吗?”
黑衣卫士点点头,抽出匕首出去。
片刻,从大厅外传来一声嘶哑的惨叫。但大厅里的人们正处在兴高采烈的狂欢中,除了密朗,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舞会在后半夜结束了,来宾们纷纷离去。王宫前的大道上车水马龙,热闹一阵。不久又恢复了原状,阴沉沉、静悄悄,空无一人。
几位宠臣告别国王,也各自回邸。
密朗回家后,立即指挥手下将金银细软装箱,抬上马车。他对惊恐不安的夫人说:“形势危急,叛军随时可能攻下京城,那时我们都会被砍头。你带孩子们先到深山里某处秘密地点躲躲,以后我再与你联系。我派了一队最可靠的黑衣卫士护送你们,沿途不会出问题。”
夫人:“难道不能一起走吗?我担心你…。”
“放心吧,亲爱的。我暂时不能走,还要看一看。万一——我是说‘万一’——王军得胜,我走了岂不是大大失策?”
黑暗中,城门吱吱哑哑打开了,几十辆装得满满的马车在武装人员护卫下悄然离去,渐渐消失在黎明前的薄雾中…。
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密朗在空荡荡的住宅中独自吃完早餐,由女奴服侍穿好朝服,准备入宫。
这时,一名黑衣卫士小头目急匆匆跑进来报告:“大人,城里发生变动,街巷中到处是目无法律的百姓。许多官员、贵族私宅被袭,财产被抢掠,他们家中的老弱妇孺被杀害。”
密朗一愣:“怎么会这样?”
“大人,市面上传言四起,说是王军已经惨败,叛军不日即将攻克京师。属下一路见到不少富户正携家带口逃往乡下。”
密朗摇摇头,没想到自己虽然杀了狮子军团的传令官,消息还是漏出去了,导致形势这样快就急转直下。——幸亏自己提前一步把家人财产转移了。
他命令道:“你马上部署黑衣队出动,保护各大臣的私邸,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
那卫士领命而去。
密朗在卫队护送下离开家门。
街上到处都是人,绝大多数是衣衫褴褛的贫民,也掺杂有少量额头烙着印记的奴隶。他们个个兴高采烈,仿佛在欢庆什么节日。沿街一些豪宅门窗被砸烂,冒出滚滚浓烟,路旁时见被折磨致死的官吏及其家人们的尸体。
密朗坐在轿里一言不发,卫士们手握短剑,警惕地护着轿子行进,小民们见此阵仗倒也不敢贸然上前搔-扰。
突然,从侧面小巷口踉踉跄跄跑出一人。他满身血污,一条手臂已被砍断。后边有几个人手持砍刀、棍棒追赶着。
见到密朗的队伍,那人连声大叫:“枢密大人,救命!救命!”
密朗定睛一看,此人乃皇家监狱典狱长——也是一直帮他制造冤-狱的得力助手,便示意卫兵救他。几名卫兵冲过去,让过典狱长,拦住了追赶者。
典狱长筋疲力尽、昏倒在地,卫兵们抬起他继续赶路。周围响起一片嘘声,还有人高喊“打倒国王”、“你们玩完啦”…。
目睹此情此景,密朗暗暗抽口气,自言自语道:“如此强大的帝国竟被几句传言弄成这个样子!唉…,看来船真是要沉了。”
确实,——所谓传言,对任何健康的社会来说没什么可怕,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但对一个行将崩-溃的帝国,却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