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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5章 庄季白乌盆之冤,包拯问鬼魂定案
作者:冷雪散人| 字数:5372| 更新时间:2025年01月19日

话说将那权欲熏心,早已人德泯灭之恶贼陈世美,于京城死市处斩讫。渐渐至是年冬深,连夜的簌簌凛冽,穹苍彤云密布,落雪雰霏覆盖了庭院与瓦垄,屋外是冷风透骨,寒气逼人。一日包拯独坐于都厅,将日前各属县送呈之几桩徒刑案卷审视毕,时见黄昏,起身正要回内宅去。然遇吏员前来禀告,言有一鹤骨霜髯,应已古稀之龄的老者,抱着个黝黑瓦盆,不畏风寒,颤颤巍巍跑向府衙门首直喊“冤枉”。

因此,包拯即步入正厅坐定,命将老者带至堂下,问道:“老哥有何冤情,请如实诉来。”

老者赶忙跪拜地上,将怀中瓦盆放在一旁,言道:“非小老儿有何冤情,实乃这个乌盆有莫大仇怨,恳求小老儿代为向老爷诉告。”

此言一出,公堂左右无不诧异,只是碍于包知府威严,皆隐忍未便非议。视老者缓了缓,接着道:

“数日前,想起小镇碑寨窑户丁万超、丁万格欠有小老儿柴薪钱四百文,以免忘记又立刻前去讨要。见兄弟二人近月是修建房舍,焕然一新,不知如何忽地发迹起来,却欠此微债经年不还。待小老儿上门相问,此番倒是殷殷勤勤,爽快的给与了。讨回欠债,小老儿还向其兄弟索取得此乌盆作为利息,便宜夜晚热水浴足用之。不想当夜往盆里却才倒上水,就隐隐听得‘好烫,好烫——’之声;不时放足入盆中,更隐隐听得‘好臭,好臭!如何向我口中濯足耶?’之说。小老儿一把年纪,以为自己疑神疑鬼,未与在意。岂料夜深人静,恍恍惚惚似睡梦中,见一素不相识之年轻后生,赤着身子跃乌盆而出,跪倒于小老儿跟前,泣诉道:

“‘小生刘士昌,今岁夏间途经贵地,因路遇骤雨,误入丁氏家中歇宿,被他弟兄见财起意,夜间持斧劈头谋害性命,夺去黄金百两。二恶为了毁尸灭迹,扛抬尸首入窑焚化,捣碎骨灰和为泥土,烧制成这盆子。望老伯怜见,务必往开封府诉告知府包老爷,为小生报仇雪恨。’——受冤魂接连二三夜恳求,故小老儿携盆前来,现一切均有此乌盆为证。”

此事确实稀奇,两班衙役不由得交头接耳,匿笑不禁。然包拯未动声色,亦不以此为妄谈,顿了顿问道:

“冤魂既托付老哥代为申诉,可知其详细籍贯否?”

老者想了想不能作答,或许年老昏愦,生活空寂而谬以虚幻作为矣。包拯量其情有可原,并不动怒,遂遣衙役招呼出去,退下公堂作罢。

孰知老者尚气节,在城访戚旧家下留宿一夜,次日清晨,又持乌盆至府衙叫喊“冤枉”,请求面见老爷。包拯闻听,只好升坐公堂,命衙役传老者进来问之。片时,老者急匆匆步至堂下,更忙不迭跪拜在地上,言道:

“昨晚冤魂刘士昌再次现身相告,得知他是河东路威胜军铜鞮县西汤镇上锦村人,父亲名刘浍,母亲武氏,且双亲年近半百,今尚不知情;另外仅有一小妹芳雨,不过豆蔻年华,此后均抛却不能见面了。然九泉之下,冤魂不安,又请小老儿再来开封府衙替他申明。能报此仇恨,就是冤魂在九泉之下,也感恩不尽。”

包拯听罢,不置一词,却淡淡的问道:“老哥可是去过河东路威胜军地界?”

老者忙摆手答道:“小老儿一生清贫,至今方圆行止不到二百里之地,焉有能耐远行。”

包拯视其言辞恳切,随后又问道:“老哥何处人氏,如何称呼?”

此时,才得老者回道:“小老儿姓名庄季,是阳武县齐桥镇沙蓬村人。由于为人梗直,不听侄儿、侄孙劝阻,乐意独处自食其力,乡人觉得小老儿偌大年纪,行事孤僻,不合时宜,因此人送绰号‘别古’。”

包拯微微点一点头,进一步问道:“家中除却侄儿、侄孙辈外,不知尚有何至亲,老哥怎生只身前来替乌盆诉冤耶?”

庄季缓了缓回道:“自十五六年前,小儿兵役于原州军中,当与西夏交战后再无音信,数年前老伴也已去世,至此孤苦伶仃生活。近些年来,获国家赐与一些钱粮抚恤,又好在小老儿身体强健,还能时常打柴薪自给。”

不意包拯闻言,忽地满面阴沉,很很一拍惊堂木,向左右命令道:“来人,此老者不但冒然越诉,更一再以荒诞之事诬惑官府,今念及年老免去笞刑,监下狱去好好反省反省。”

庄季面此情形,慌慌张张抱怨道:“当初小老儿问过冤魂,就往阳武县衙诉告可否?然据其言,唯闻开封府包老爷甚是神明,方能受理此等疑案,岂知反害小老儿受此苦楚……”

包拯似乎盛怒之下,充耳不闻。左右见包知府不信所诉情由,并追究庄老越诉一事,自然不容分说,只管听从命令,上前二衙役挟拽着出公堂而去。将庄老押解去后,包拯退下堂来,却差使都头王朝、马汉速收拾行装,前往威胜军铜鞮县,访查有无其情。

——实则,先是包拯审思,若受理庄老申诉,眼下证据未确,恐造成冤屈。若不予受理,又恐其在外诉说传扬,倘恶徒狗急跳墙,引起杀身祸事为其一;其次打草惊蛇,使恶徒警惕逸遁,届时缉捕、取证越发艰难。因而借着由头将庄老羁留,命人前去受害者梓里访查,以证虚实。至于越诉一事,若诉说真实,经此番拘系足以惩戒之。或查无其事,然一垂垂老者,实不堪杖笞之刑,况为国捐躯英烈亲属,必定日后,使地方乡老多些慰藉,管教其侄儿、侄孙辈多加照顾罢了。

然自王朝、马汉领命去后,转眼过去大半月,一路是汤风冒雪,戴月披星,果真访得刘士昌父母刘浍、武氏,带着婢仆多人抵达开封府。当照面包拯、陈希亮、吴充等官员,邀于府衙都厅坐定,包拯立刻开门见山,向刘浍夫妇问道:

“汝子刘士昌乃是何时赴京?何以携黄金百两,在京城贩贸否?”

见言,武氏痛不堪忍,吞声饮泣。刘浍哀怆长叹过后,答道:

“犬子才年方弱冠,自幼读书进学,不曾涉足商货买卖。今年初赴京,只为应试进士,望获取功名而已。”他说话于此停息少顷,又吁叹一声,从而言道:“约二十年前,在下载运革鞮去往河中府发卖,不期相识一乡士欲出售二幅山水画。见画间有‘华原范宽’款字,为当世绘画名家,时年闻其辞世尚未几载。据乡士言原是官宦书香门户,因家下忽遭变故饔飧不给,亟需本钱另谋生计,不然无意转手让人。且索价二百两银,在下未必识画作,详观画中峰峦浑厚端庄,气势壮阔伟岸,有雄奇险峻之感,着实完美好看。兼当时贸易已罄不缺银两,便意气用事从他价钱买下了。

“年初逢犬子进京赴试,畀付四五十两银,并将节前收拾书斋,猛然倒腾出那二幅画命带入京视价而沽。想来能够值二三百两银足矣,岂知却售有百两黄金,或许实不当变卖之。——况年初时,思虑犬子到底年轻,又从未出过远门,平素大大咧咧性格就很不令人放心。避免犬子多有忽略闪失,特地遣一向稳重诚笃,年长一些之家奴涂山跟随来京。秋后虽驰念久不归乡,以为犬子贪图京城繁华,或游历山水,安知竟遭遇此横祸,如今是尸骨无存……”他说话至此,亦不免泫然欲泣。

于是,包拯别无问讯,便命整理文牒,由艾虎领同都头张龙、赵虎赶赴阳武县,责成王知县缉捕治下丁万超、丁万格二不法恶徒。

当艾虎一行至阳武县衙,面见知县王尚恭,明告以案情。经王知县亲率属吏赴齐桥镇碑寨,捕获丁万超、丁万格兄弟,系缚县衙,升堂鞫问杀害远客刘士昌,劫取钱财因由。不料丁氏兄弟赌咒发誓,互相推说无此事,不肯招供。见二三日审讯未果,阳武县主簿侍其玮独辟蹊径,亲临监中根勘丁万超之妻刁氏,初时亦不肯招。侍其主簿成竹于胸,诈言道:

“汝丈夫丁万超今不肯服,已被当堂杖毙,其弟丁万格就谋杀刘士昌,夺去黄金百两,将尸体烧为灰烬,和泥作一瓦盆,事后黄金是汝收藏,皆已招认明白,汝还抵赖什么?”

刁氏惊恐,凄恻而招承道:“当日妾在娘家不知情,后来才隐约闻听丈夫兄弟二人谋害来家避雨过客,劫有黄金百两。近数月来修造房舍已用去十余两,前不久为夫弟议亲,又用去数两金,现有约八十两埋在墙中。”

侍其主簿即差人押刁氏回家,果于墙中得之,带见王知县。王知县令取出丁万超、丁万格问道:

“汝兄弟建房舍、议亲用去二十两,今汝妻刁氏却取得黄金八十两在此,分明是汝二人谋死刘士昌,焉能狡赖?”

丁氏兄弟面面相觑,只得招认了。王知县断二人谋财害命,俱合死罪。

就此,阳武县遂将案卷及凶徒移送开封府,艾虎与张龙、赵虎随同县吏押解二犯至府衙来。然此案因尸骨已无,今仅一乌盆,当包拯升堂取丁万超、丁万格兄弟复核讯问。于公堂下,视丁万超年纪二十七八岁,紫黑面皮,胡髯短粗,双目曈曈而狡黠;丁万格现年二旬出头,同样紫棠色面貌,滴溜溜两眼游离不定。面对刘浍、武氏夫妇的愤恨痛诉,哀哀乞请严惩二凶犯下,丁氏兄弟竟敢翻供前述,言黄金是近年来烧制陶器,营贩积攒所得,绝无谋害人命焚尸一事。先前遭县爷胁迫妻室,屈打成招,望知府老爷明见。

而艾虎与张龙、赵虎皆出首,禀明王知县、侍其主簿无严刑拷讯之情。二恶徒却以杀人不能无死尸,百般狡辩,诋毁官府上下沆瀣一气,搜括民财富,随意罗织人死罪,抵死不认。又诋詈庄别古如今古稀年纪,早弄得子丧妻亡,一个将及入土之人,居然仇视他人富贵,诬告陷害人清白。庄老气急一时张口结舌,目灼灼满面紫胀,无力应对。面此吵闹情势,包拯立即拍动惊堂木,厉声呵斥方才停止。且视刻下无计可奈,只得命将二恶徒监下狱去,退出公堂,来日再作计较。

随后,有包拯、公孙策、吕公孺、阎维等坐于都厅讨论,孔目阎维问道:“今丁万超、丁万格口径一致,负隅顽抗,大人有何对策?”

既而,推官吕公孺言道:“曾闻昔年,大人于北京大名府之时,能夜审阴魂,今日何不再施奇术,请之以明案情。”

对此,包拯未与一语,有公孙策一旁泯然笑了笑,似诙谐之言道:“汝等未知,公眉宇间天生一弯新月印为何?”公孙策说话于此,有意故弄玄虚,停顿半晌。使在场者皆摇一摇头,炯炯相看于他,这才又闻他道:“据学生尊师所言,实为阴目,当凝神而视,可透知人心忠佞,鬼魅善恶。——只是当年公降生不久,被府上江管家扔至沤麻坑,于惊吓之中开此目,最后受一缕天光所袭,因而……”

正言语间,遇判官冯浩打府衙外匆匆步入都厅,迫不及待的问道:“闻二恶徒言遭到王知县拷掠诬服,如今翻供不认邪?”

见在坐者默然,冯浩进而言道:“此王知县名尚恭,字安之,河南府洛阳人,当年乃与浩同榜进士。其天性恺悌,襟怀坦白豁达,遇事不为苟且,必务当理,绝非一般残暴酷吏,岂至于乱动大刑,逼打成案。”

闻言,包拯、公孙策与诸官吏相继点一点头,对丁氏二恶徒之凶凶贪残,又肆意泼赖甚感气愤。稍晚,时因冬日昼短,见天色已暗,遂各自告辞散去了。

隔日特意挨到天晚,在正厅掌了灯火,包拯才命狱中拿丁万超、丁万格兄弟于堂下夜审。公堂上两班衙役威壮,包知府肃穆危坐,拍动惊堂木问道:

“就杀害刘士昌,夺取钱财之事,汝弟兄今若不据实供述,是否需本府施法,招其鬼魂来与汝二人对质公堂?”

面此夜下光景,闻包老爷诘问,丁氏兄弟不免内心惧怯,但仍旧强口胡说,不肯招承。包拯全然不予理会,于是取来三炷香,点燃后念念有词的向四方拜了拜,便将香插于案上预备好的香炉中。不一时,于那袅袅青烟下,忽凌空隐隐闻言:

“小生被二恶贼焚尸制成瓦盆,赤露着身体,无颜见面于公厅,望老爷赐小生衣服衣之,方可现身自陈。”

包拯听言,忖了忖,忙命人取一套生员常服,将乌盆放于西墙下,置衣裳于盆内焚化。过少时,见一人影徐徐然似随乌盆中升腾而出,于西墙上晃晃悠悠向包拯下跪拱手道:

“冤魂生前被二恶贼以斧劈头而亡,面目狰狞丑陋,实在不便现原形至堂下,乞老爷见谅。”

包拯道貌凛然,问道:“汝姓甚名谁,生前何方人氏,因何被二恶徒杀害可详细道来。”

只见那人影于墙上匍匐着言道:“小生姓刘名士昌,生前为威胜军铜鞮县西汤镇人。于今岁夏间北行回乡,途经京城北阳武县以东齐桥镇碑寨时,遇天气突降暴雨所阻,趁便借歇于窑户丁万超、丁万格家中避雨。不虞此二弟兄是人面豺狼,觇视小生包袱沉重,颇有资财,遂生贪念谋害小生性命,劫掠去财物,又将小生尸身焚爇,和为泥土烧得此瓦盆出来,故半年间无人知晓。今幸得老爷神明,使小生能与二恶贼对证公厅,报此冤仇。”

其诉说毕,怆然无语凝噎,哀不自胜。刘浍夫妇更是悲悲切切,在堂下痛不欲生。庄老则扬眉吐气,神气活现的直视丁氏兄弟问道:

“亏得老爷有此神术,如今还是小老儿诬告耶?”

此时,包拯又将惊堂木一拍,向丁氏兄弟怒斥道:“二无赖狂徒,今还有何说辞?”

那丁万超、丁万格兄弟见此,早已吓得目瞪口噤、面如土色。听得断喝,便赶忙如实招承,直言他弟兄当日见避雨客人包袱沉重,出手阔绰,因而起了谋财之心。夜下趁其不备,用斧头劈死来客,夺取黄金百两,以及若许衣物银钱。因怕尸体被人发见败露,就合计着扛抬入窑门将火焚化,取出灰骨来捣碎和为泥土,烧制成一乌盆。不知老爷有此神通,竟能夜招冤魂问知案情,今小的兄弟二人甘愿伏法领受死罪。——经此一番周折,终于使作恶之丁氏兄弟自认不讳,合当拟以斩首无疑。

然而,对于仅现身墙壁,诉说冤屈之人影,实为公孙策事先安排,施以小计,制造一生员服饰之皮影人,于东厅门空借烛光将影打向公堂西墙之上,并舞弄以各式姿态。同时,将一个签桶去除桶底,扣于西厅与公堂之墙面上,着人以口正对签桶,声情并茂地陈诉敷演好之言词。使丁氏兄弟见之大骇,吓得心惊胆落,毛骨竦然,从而不敢诡辩,道出实情。

包拯又穷究二恶徒,问刘士昌家人涂山,是否一同被谋害死,焚毁尸体制作了瓦盆?

丁氏兄弟皆一口否认,言当日刘公子至家下避雨,仅其孤身一人,未见有跟从者。如今已承认谋财害命,何须再隐瞒此情?——其兄弟二人反正死罪,掩塞无意,估量所言不虚。

另外,刘浍、武氏夫妇感念庄老能代为申雪,为不幸子报此冤仇,将恶贼丁氏弟兄现有房舍放去折变,愿意赠予庄老。又欲给与金钱报答恩德,然庄季已获得几间上好房舍,见馈赠过厚,对金钱拒之不受。于刘浍、武氏夫妇一再坚持下,方才收取黄金二十两而作罢。

至于刘士昌之家人涂山,即使不为丁氏弟兄所谋害,却又不见相随刘公子恪尽职责,想必于赴京期间已病亡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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