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看病，望闻问切，问字必不可少。妙手问到小李子母亲怎样发病？小李子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老李头对妙手说，“我家姑娘跟我们来到这儿上学，不要说上人家的好学校，就是连一个能上的学校都不好找，人家要什么择校费。”

“我们这一辈就不用说了，文化不高到城市来打工，只能干出卖体力的活。下一代无论如何要有文化，能找上体面的挣钱多的活，所以再难也得让姑娘上学。”

“后来找这个找那个，也花钱，好容易她有了学校，上了学，一直上到初中。可是上了初中以后，就不好好上学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我跑小货车，经常不在家，就她跟我老婆，母女俩为此没有少拌嘴。她母亲发病以后，我也问过姑娘，她也不给我说到底是咋回事，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我觉得吧，她母亲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为啥发病？姑娘也没说，我也不知道。现在就说怎么看病得了。”

妙手给老李头解释，“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中医看病望闻问切，需要了解病情。了解了病情，才能找准病根。找准病根，才能对症下药。”

“现在你老婆这种情况，医院各种检查都做了，我这再做检查，肯定也超不出医院去。所以必须要能找出你老婆的病根，她怎么就突然发病了？只有问清这些情况，才能综合分析，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然后才好对症下药啊。”

听妙手说得有道理，老李头就拽上姑娘到里间去问话了。可是不久就又出来了，说，“姑娘上初中了，也不能说还小，我问她到底是啥情况？她就是不张口，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至于给严刑逼供，逼着她说吧？”

妙手也感到棘手，但是他有一种预感，就是老李婆的发病，肯定是跟小李子有关的。要不然的话，就她母女俩在家，老李婆的身板，按老李头的说法，还是挺硬朗的。为啥就突发大病了呢？

这一点妙手也相信，因为从事体力劳动的人，身体就不会有多么娇贵，最起码没有基础性的疾病。所以突发昏迷，肯定是有情况的。

而这个情况，现在唯一目击者就是小李子。当务之急是要说服小李子，实事求是地把她母亲发病当时的情况说清楚。妙手想了一下说道，“尽管她是中学生，但毕竟还不是成年人，你把她叫出来，我跟她交流交流。”

老李头好容易把小李子叫了出来，妙手对她说，“你爸那么远跑到我的诊所，专门请我来给你母亲看病。”

“但是你母亲现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她自己说不来她是怎么发病的。而她发病的时候，当时你父亲又不在家，所以你父亲也说不清楚。”

“据你父亲说，当时就你母子俩在家，所以你应该清楚，当时你母亲是怎么发病的？现在我作为医生需要了解你母亲是如何发病的，或者是当时发病的情况，我才能判断她到底可能是什么病？”

“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医院做了各种检查，没有找出病根来。在医院重症监护室也住了几天，也没有抢救过来。你母亲现在的状况，实际上就是植物人的状态，你也好，你爸也好，都是想着如何把你母亲从这个状态唤醒回来。”

“你们把希望寄托给我，说实话，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医大夫，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我也不知道。但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是不会放弃的。”

“但这有一个前提，需要病人家属，现在直白地说，是需要你的配合。如果你确确实实是想救你母亲，治好你母亲，你就不要有任何顾虑，不要有任何忌讳，就把你母亲发病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从中分析判断出你母亲到底是犯了什么病？当然，你详细的告诉我了，我也不一定能把你母亲的生命挽救回来；但是如果你不告诉我真实情况，就肯定不能挽回你母亲的生命。”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你告诉了我，挽救你母亲的生命，还有一线的机会，还有一线的希望；如果不告诉，那我即便是神医，也无力回天。”

小李子看看老李头又看看妙手，再看看躺在床上的母亲，忽然跪在母亲床前，嚎啕大哭。这样一哭，倒更证实了妙手的判断，老李婆的发病，一定是跟小李子有关系的。

老李头听了妙手的一番话，又见姑娘嚎啕大哭，就过去把女儿拉起来，说，“现在没有人怪罪你，咱全家现在要挽救你母亲生命，就全靠你了。叔叔是大夫，是可能挽救你母亲生命的大夫，有啥话你就全说出来吧，说出来就是在救你母亲的命！”

小李子终于不哭了，用袖子擦擦眼睛上的泪珠，然后低下头，小声地但是清晰地还原了母亲发病的全过程。“那天，不到放学时间，我早早就回来了，妈妈问我是不是又没到学校去，我告诉她说今天学校放学早，妈妈不相信。”

“妈妈说，我的班主任前两天还给发短信，说我这学期考试成绩很不好，叫她抽空到学校去见班主任。我看见这事儿也瞒不住，就说我不想上这个破学校了，老师讲的我也不懂，同学们还都看不起我。”

“妈妈就很生气，说我跟你爸累死累活，为啥？就是指望你好好上学，改变你的命运，将来找一个体面的工作，挣大钱，可是你这么不争气，连学都不上了，你还这么小，不上学干什么？”

“我就说，我啥也能干呀，帮你扫大街。妈妈就火了，说帮我扫大街？我扫大街就已经够难看的了，你看妈妈扫大街的时候，那路上的行人，哪一个会正眼看你一眼？”

“人家老远就躲着你，生怕你把那些树叶呀灰尘呀，扫到人家身上，也可能人家嫌咱晦气，怕沾上咱的晦气。”

“你妈没文化就吃了亏，现在就指望你给咱们争光了。你倒好，这么小小的年纪就不想上学了。”

妙手听到这里，也觉得很正常，小李子厌学不愿上学，也有她的原因。学校里的同学看不起她，鄙视她，也是一种社会现象。

就像人们到他的诊所去买药求医，尽管他是大夫，但人们看他的眼神，他总觉得有点异样。毕竟跟大医院比起来，诊所显得微不足道。所以时不时地，妙手自己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感。

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还是有手艺在身的成年人，都有从农村来到城市的自卑，那就更不要说这个小姑娘了。小姑娘比成年人更加敏感。

尽管有这样的情况，从小李子的叙述中，妙手也觉得，即便是母女俩有不愉快的谈话，也不至于引发老李婆的突发昏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