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原到高原的距离
把五好学生留在鲁西平原
把一等模范生留在聊城技校电工班
把五里墩留在高粱的记忆里
踏着共青团的高度
十七岁的你在军人的方步里
就用一个准党员的步伐
跨进了新一轮二万五千里长征
在碱化的土地上
在冬春遭遇的路口
你把聊城相亲分配给你的口粮
颗颗粒粒送到乡亲断炊的锅里
在莘县城关东街你犁开旧的机制
播下人类文明的火种
诞生一座培育未来的摇篮
天平的一端是尚不足六十元的工资
压住1000元的借款
你把它送给父母双亡的通信员
让阳光重新照耀在退学的弟妹身上
你把林果业发展蓝图谱写在鲁西
你把砖瓦厂建在五里墩父亲的渴望里
当你把妻儿和母亲甩在身后
当你翻过了几座山涉过了几条河的时候
你的心愿就刻进西藏高原的额头
薄薄的一张党员证
让你接近雪城牛羊饥饿的叫声
马背上的阿里
岗巴县
你是阅读西藏的第一朵彩云
在牧区承包试点的苍龙乡
你竟然有口福
吧第一个高原的中秋节
包进了山东的饺子
直至怀念老阿妈手捻佛珠的祈祷
怀念马背上那百摔不死的生涯
你上任四个月
拉萨全市一半以上的村办小学
就感到了一个副市长的烛光
成倍增长的入学率
是插在高原海拔最高的旗
在世界屋脊的屋脊阿里
无时不刻在你记忆深处
不能坐车骑马
你在零下40度塑造着骑雪的姿势
你就这样骑着雪
放牧九十八个牧乡的期望
车子冰结在暴风雪里
你的光辉
却牢牢暖照在受灾牧民的心头
阿里马背是你的家
革仓县牧民帐篷是你的归宿
当阿里人民战胜雪灾
没有冻死饿死一个人的时候
你却把一腔热血洒在高原的痛处
一个穿透炎黄子孙的感觉
让整座冈底斯山
千百遍地流经狮泉河床
从一条风干的后羊腿抵达
从一条风干的后羊腿
你抵达藏族同胞的习俗
一杯酥油茶
飘香汉藏兄弟手足情谊
雪顿节自你的记忆
揉进每一个日子
则司不是供奉在胃里
你把它消化在
民族传统以上
战士在炮弹壳上展翅
一支和平鸽和你的情怀一起
把高原盘旋起来
你接受藏族人民骁勇的馈赠
弹唱牦牛尾拂尘这把不羁的琴
由一席织锦坐垫
把你推向藏胞心灵的圣座
因西藏的老人就是你的老人
拉萨四十八所敬老院的老人
都想喊你儿子
一位老阿妈跪着你的一腔衷肠
喊你活菩萨
你说喊我亲山亲水的儿子
在高原你摔着太阳过日子
在藏胞的遥望里
你送出的圆圆的月饼盒
永远挂在不落的中秋
九百毫升的血液流进九百元营养费
流进藏族孤儿幸福的歌声
看那曲尼曲印贡桑的梦寐
次次打湿你永不潮落的寸心
药箱装满的高原
第一次走进高原的心脏
就倍感牧区的搏动
缺少医药的护卫
这就成了你第二次进藏的
一块疼痛
于是乡土乡情乡音
就全被你灌进了药箱
好汉的回头草让你生长在阿里
一破土就比高原还高
你和温度计在高高的冈底斯山上
量下狮泉河与黄河的
巨大水位差
你的药箱骑着雪
在藏胞的呻吟间滑行
你用自己的工资采购药物
在宽厚里听诊于仁慈处把脉
你在飞天的腾图上
发出博爱
你的双眼
盯住贫穷落后的冬日
把一分一厘的药品发给牧民
牧民们捧着一颗颗燃烧的太阳
抚平雪夜牛羊的创伤
当听诊器胶管伸进生命的边缘
面对一个七十多岁藏族老人的喉管
你不是在吸出堵塞生命的浓痰
你是在用自己本就缺氧的呼吸
精到地焊接
一个被高原冻结七十年的往事
在药箱总是空空的阿里
在药箱时时装满的高原
补丁钉紧的日子
一九四四年七月一位老实忠厚的农民
拣一把补丁交给你
你就从童年
追赶着高粱的拔节声
带着漂泊一生走山走水
打湿的是补丁磨破的还是补丁
县委副书记的儿子
拿了会计的两个笔记本
你在儿子头脑里敲了几十个补丁
地区林业局长的夫人
用局里小车跑了四十里路
你在针线包里掏出了三十元车费
你的针线包里很富有
一次拿出100元钱
买公家废弃的铁管
但阿里包工头三千元的红包
却一支没有炸开
你的一个小小的针线包
你的针线包里很贫瘠
贫瘠的你把补丁铺在板车上
拉着母亲到街上看花灯
两盒红塔山的姿势
永远成为阿里地委党校的风景
你两指夹紧的
是离补丁最亲近的廉价香烟
从生命的顶峰
你有时也会望一望你儿子孔杰
有时也会望一望你的女儿孔玲
你全然抛下八百六十枚
中华人民共和国镍币
叮当作响地
为高不可攀的高原
为无比宽厚的鲁西
留下八百六十枚补丁
注:
1、则司是藏族一种传统食物
2、孔繁森生前总是讲:西藏的老人就是我的老人,高原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3、曲尼曲印贡桑均是孔繁森抱养的藏族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