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相（微型小说）

刘纲要

1943年冬，武工队队长李定乙带着宣传队伍，借着夜色的掩护，深人敌后打击、扰乱敌人。

这个地区，在敌我双方控制的村庄，叫游击区，经常受敌人胁迫，群众工作处于拉锯状态。李定乙带着队伍在大街上转，叫“亮相”，让群众知道区武工队还在，给群众壮胆。也对阶级敌人形成震慑，使他们害怕，不敢十分反动。对表现特别不好的劣绅，到家警告。对特别反动的，可以当场处决。

当然，这种“亮相”是危险的，一是“怕踩上地雷”；再是担心阶级敌人躲在暗处打黑枪，搞“反亮相”。

李定乙对宣传队员郝志松说：“先跟村干部接上头，带我们进村庄，确保万无一失。”郝志松一声京剧唱腔“得——嘞。”高兴地带着狗蛋往村里走。

回到后方村庄，郝志松想到能够吃一次土豆、小米饭，打牙祭，嘴巴忍不住吧唧几下。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小米饭，郝志松回想着武工队特别艰苦的生活，想起了难以下咽的醋糟，就用京腔唱:“昨日晚上吃醋糟，把我的肚子吃坏了。小兄弟，快快搀我把厕所上。”说着，伸着手来搭扶狗蛋。两个人笑作一团。

这天，正是赶庙会，村里喊着到镇上看戏的人成群结队。李定乙突然想，何不到庙前的戏台上“亮相”，那里人多集中，效果好。就跟村干部商量着加演一出戏。

李定乙带着武工队与老乡们说说笑笑进了镇。镇上的几条街巷人头攒动，买杂货的，剃头的，吆喝小吃的。李定乙先到镇长王在忠家里，他是抗日开明地主，说起要在庙前戏台要加一出戏，将会更加“出彩”。王在忠一口答应，让戏班子领班妥当安排。

庙会前熙熙攘攘。王在忠安排人在周遭巡逻，维持秩序。李定乙也安排了武工队员在暗中巡视，保证安全。

晌午时分，是赶庙会最热闹的时候。此时，李定乙的“加戏”上演，郝志松带着演员上台。

一个武工队员饰演的“白狗子”上台了，歪戴着帽子，叼着烟，逮住了狗蛋，让他遛“马”，狗蛋不干，说要到姑家出门，“白狗子”二话不说就拿枪托打人。狗蛋苦苦相求放了他，说是有急事。“白狗子”见狗蛋穿了双出门作客的新鞋，信了，答应放了他，但是要答应一个条件，换鞋。狗蛋左右为难，脱了鞋，又不甘心松手，“白狗子”冲上来就抢。狗蛋眼泪巴巴地对着台下喊：“乡亲们，我不想换鞋，怎么办呐？”“不换，不换，打死他！”台下一片喊声。这时，武工队形象的郝志松上台，把手枪顶住“白狗子”的头，缴了他的枪，再夺过了鞋，还给了狗蛋。

“好——”台下喝彩声此起彼伏。

“还是八路军武工队好！”狗蛋说。郝志松问：“为什么?”狗蛋说:“我见到的八路军武工队都是公买公卖，还帮助老乡挑水、扫院。而晋绥军，总是欺压我们贫苦人。”郝志松又问:“你说国民党好还是共产党好?”狗蛋说:“当然是共产党好。”郝志松又问：“为什么?”狗蛋说:“共产党为穷人打天下，听说红军东渡、打到县城，有钱的人怕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穷人可高兴了，共产党来了打土豪，分田地，让穷人当家。我们盼共产党来呀。”

郝志松拍着狗蛋的肩膀说：“国民党欺压人民，我的大爹（伯伯），在县衙门当差，外出突然死了。我们没得到一分钱抚恤费，反倒说他欠公款三十元，要我爹爹偿还，否则就坐牢。逼得我家把祖传下的一间半房子卖了，才免于坐牢，使我家成为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真正无产者。就这样，我参加了共产党武工队，就是要专打白狗子，为老百姓撑腰。”

狗蛋说:“我也愿意参加，可以吗？”郝志松说:“好呀，我们一起打白狗子。”说着，就把夺过来“白狗子”的枪，递给了狗蛋。狗蛋把早已吓得浑身发软的“白狗子”，一脚踢倒。

“枪毙了他！”台下有人喊。

“砰——”从庙会看戏人群后面响起了枪声。接着，人群一阵骚动，自然分出来一条路，看着李定乙用枪押着另一个穿着皮货的“体面人”，跌跌撞撞上了戏台。

李定乙站在戏台中央，大声说：“我是武工队队长李定乙。这个人，你们都认识，就是特别反动的恶霸地主朱扒皮，罪大恶极。我代表人民，对他予以处决！”

台上的狗蛋，早把手中的“枪”对着被押上台的朱扒皮。

“砰！”

枪响了，朱扒皮应声倒下，血溅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