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康有为的奇闻轶事，凌天娇感叹道：“想不到那么大名鼎鼎的一个人物，竟然是个梁上君子。”

“偷书是否算偷，自古以来就争论不休。”周玄意味深长地说，“如果康老夫子不惜冒着一世功名尽毁的风险去偷一本书的话，一方面也足以体现那本书非比寻常的价值。”

“有道理。”凌天娇（点）头道，“那本《邵子神数》真有那么神吗？”

“《邵子神数》综先天、后天、九宫之卦，合河洛数之精蕴，贯通三易之奥妙，其理至玄至微，其用至大至广。”周玄情难自禁口若悬河般娓娓道来，“它依先天六十四卦而演算人事六十四类事件，细断一生之流年泰否，总断一世之造化。就预测学而言，此书可谓将命、数、卦归合一体，独成一家宗派。传说现世的《邵子神数》有十三部集，分别为：首、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集。”

“如果有人能收齐这十三部书，那岂不是料事如神？”凌天娇说着，低头看向桌面上的无名古籍。

周玄摇了摇头，说：“据传只有极少数人收藏了《邵子神数》十三部集，即便放眼全球，也不过一两人，能破解此书者更是微乎其微，因为全部十三部集也不过是半部《邵子神数》。”

“那另外半部呢？”

“相传在邵氏门人之中。据说邵氏对《邵子神数》的门规是一代只传一人，而且是口口相传，学后即焚，所以世上并无文字记载或书籍传承。想当年，高雄有一位姓欧的高人，自称有一部‘神数’，却只有‘神数’而无‘神数’查解法，他曾到大陆走访了十几个省市，最终却还是空手而归。正是因为有幸与他结缘，我才有机会拜读过‘神数’的部分内容。”

凌天娇听得似懂非懂，问道：“神数？那是一些神奇的数字吗？”

“除了首集，其他十二部集每一部都有五百一十二条断语，又以先天八卦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为序分为八大类，每一类按伏羲六十四卦方阵图的排列，组合为六十四卦，即六十四条断语。每类中又按先天八卦分为八小类，每小类含八条信息，即几千几百几十几的四位数，也就是所谓的‘神数’。全部组合结构再与另外半部不传人的六十四幅‘钥匙’或‘密码’相对应，才能构成《邵子神数》的完整体系。”

“我怎么有点儿越听越糊涂！”凌天娇撩着一头秀发抱怨道。

“也难怪，《邵子神数》那些四位数中的每一位数是1到8之间的一个数字，没有0和9，所以《邵子神数》是九进制的，跟人们常用的十进制大不相同。”

“噢！原来是这样，可是这本书里好像一个四位数也没有，它跟神乎其神的《邵子神数》会有什么关联吗？”凌天娇有意无意地翻着微黄的书页，忽然又说道，“诶？这古历轩里是不是应该有藏书目录之类的东西，我们一查不就有头绪了吗？”

周玄一听，当即恍然，如果不是凌天娇在场，未曾大费口舌的他想必一早会想到去查书目。他满怀自责地起身走到门口，从抽屉里搬出厚厚的一摞藏书目录，几乎是闭着眼睛就翻到了无名古籍的那部分书目。

周玄拿着书目和凌天娇来到书橱前，两个人聚精会神地逐册核对书本序号，发现整列藏书每一本都历历在案，唯独没有那本无名古籍的记录。

“看来是有人从外面把这本书带进了古历轩，然后放到了这里。”凌天娇转着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说，“古有康有为盗书，难道今有奇人偷偷向天一阁赠书不成？”

“这倒的确有几分奇怪！多少人渴望着能借阅天一阁的藏书，可是从古至今，天一阁的书最多只阅不借。”周玄沉吟道，“要是果真如你所说，那个人也许是打算给这本奇书找一个安稳的归宿。”

“那么那个人应该可以放心了。”凌天娇说着，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小瓶香水，对着那本无名古籍轻轻喷涂了几下。

“你这是干什么？古书沾不得其他东西！”周玄诚惶诚恐地大叫道。

紧接着，他探出手去准备上前夺过古籍，却感觉一缕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与此同时，他伸出的右手骤然力道全失，软绵绵地垂落下来，双眼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你……”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周玄嘴里发出，可是后面要说的话他已经开口乏力了。

“放心吧！周先生，这本被你疑为《邵子神数》的书由我来保管，就是它最好的归宿。”

凌天娇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悦耳，她说话时脸上仿佛泛起了笑容，但那笑容是和善还是邪恶，此刻的周玄已然看不清了。

“你……不能……把书偷走。”一下子瘫倒在地的周玄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呻（吟）出这几个字来。

“其实，对我来说，把不把书带走完全无所谓。”似乎为了让周玄能更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凌天娇在他身边蹲下（身）来说道，“从小到大，我看上什么，什么就是我的。也就是说，只要我喜欢，天一阁也是我的。”

说到这里，凌天娇低头看了看手上那本无名古籍，然后把书在另一只手上一拍，继续说道：“你也说过，偷书到底算不算偷，古往今来都争议不断。话说回来，既然古历轩的藏书目录里没有这本书的记录，就等于说它根本不属于天一阁，那么谁在这里碰见它就相当于凑巧‘捡’到了它。别忘了之前可是我先‘捡’到它的，之后让你白看了一会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周玄如今虽然身不能动、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但耳朵和头脑尚且灵光，暗想别看这凌天娇小小年纪，又是一介女流，但说起话来竟是伶牙俐齿，而且深谙诡辩之术的精髓，转念又想她香水有毒，话里话外更是透着唯我独尊之意，果然是大有来头之人。

周玄正有些细思极恐，古历轩门外依稀响起了高跟鞋踩踏地板发出的哒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