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哪里的月亮最为冰冷，那一定是透过警察局里的窗户看到的那一轮。

从早上到现在，四个人已经分别被问询超过三遍，笔录也做了不止一次。

赵前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个客人，而春秋则是扮演起失足女的角色，这两人在不同的房间里一唱一和，竟不谋而合。反倒是春晓将整个事情和盘托出，包括沙鳝以及沙鳅的存在。只不过限制于线索的匮乏，以及两个人名为假，警察一时间也不清楚谁在“编故事”，以企图逃避追查。

最终，调查的重点落到了在抓捕现场发出笑声的何黎身上。

进了警局，何黎有些亲切感，只不过脑袋晕乎乎的，也没有什么精力去讲述什么。在跟审讯人员对峙了几个小时后，何黎要求打一个电话，原本以为会按照老剧情走，电话到，他就能离开，却不想遇见了愣头青，不愿意提供电话，非要何黎说出有价值的线索才行。

这可把何黎给急住了。

“我说，警察同志，还没确认我有罪前，我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打个电话，不过分吧？”何黎换了换思路，“我联系我的律师，这总可以吧？”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辅助审讯的警察冷着脸，“也不怕告诉你，已经盯了你们几个月了，狡辩是没用的，到了这里，坦白……”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吗？”何黎又笑了笑。

这个三年来，也只有现在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那种随时在山崖边的感觉，真的笑不出来。

“既然知道，还不快招？”

“你这样。”何黎脸上的笑意不减，“这里是冬月市的警局，是吧，你打个电话，去临海市的警局，找一个叫老猫的人，就说小李子在这儿，行吗？”

负责审讯的警察眉头一皱，大概是觉得眼前这个人跟冬月市警局的高层有些勾结，当即脸上十分难看，但这次忍住了，出来后，问过领导，后坐回来，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只不过这一次，一起进来的还有另一个人。

中分头，戴着金丝的黑框眼镜，镜片在等下闪烁着紫光，看了何黎一眼之后，又转身出了房间。

“你老实点！别以为有人保了不起，我们局长最不怕的就是这个，现在正是打黑除恶的时候，你尽管把你的后台说出来，我们一起抓！”

何黎不怒反笑，“我说，这位小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

何黎逗也逗过了，该说的也说了，低着头，不接话，对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也不再言语。

天擦黑的时候，那个中分头，戴着金丝黑框眼镜的男人走进了审讯时，反手将门关上，怔怔的看了何黎一会儿，而后用有些低沉的声音，说：“是小李子，还是小黎子？”

何黎抬起头来，“小李子。”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前来，伸出手，“你好，李黎，我是冬月市警局的局长戴刚，我代表冬月市欢迎你。”

“欢迎，欢迎我什么？”

“你的情况，我已经从老猫那里知道了，这一次的抓捕行动确实有些意外，我们也是获得了确切的线索，这才出动，没想到你会在其中。”

“等等，你们的线索，来自哪里？”何黎问。

“我们培养的一个线人，代号春秋。”

“是她？”

“想必你们已经认识了？”

“认……认识了。”

“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我想你应该也清楚，沙鳝和沙鳅我们已经跟了很久，但他们并不是大头，也不是老鬼，只是两个小角色，我们这次行动，目的是将他们拿下，所以这次行动的绝对保密的，以希望能挖出背后的庞大犯罪网络……”

“你们这个线人，是怎么找来的？”

“她的情况，现在还不方面透露，倒是你。”

“我？”

“对，你贸然在这里申请联系老猫，很可能已经暴露，老猫建议你顺势脱离这个计划，当然，这全是为了你的个人安全着想，我们不希望一个出色的卧底就此埋没掉，但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何黎摇了摇头，“看来这一局，竟然是我输了？”

“什么？”

“哦，没什么。”何黎清了清嗓子，“现在还不是我离开的时候，既然春秋是你们的线人，那她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不知道。”

“赵前呢？”

戴刚回道：“他也不知道。”

戴刚压低了声音，“我们一直怀疑警局内部有鬼，正在想办法揪出来，但效果甚微，你贸然提出了老猫，虽然这件事到现在局里只有两个人知道，但已经不利于你继续潜伏，老猫的意思也是让你返回临海市，另外，他对你……很失望。”

“是吗？”何黎盯着戴刚，反问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砰！”

何黎的话刚出口，房间的门轰然打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瞪着何黎，吼道：“李黎！”

“嗯？”何黎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刚一动便撞在审讯椅上，弹回去。

“喲，领导，是你啊！”何黎顿时像老鼠见了猫。

“怎么，还要我开个专车，把你送回冬月市？”那人瞪着眼，一丝不苟，“不按命令潜伏，私自联系我，你还有理了？”

“不是，我这不是不想回去嘛，三年了，这案子我跟了三年了，哪儿能说回去就回去？”

“你还知道啊？三年了！”那人骂道：“三年了，还是这么个脾气，人家一个不在编制的线人，表现都比你这个卧底强，你还有脸跟我扯这个？”

何黎顿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那，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何黎看着老猫，两个人渐渐地都冷静了些。

“我知道你的苦，但这次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忍不住了？”老猫说完，顿了顿，“就因为进了局子，感觉出不去了？”

“我是有情况要汇报。”

“哦？”老猫顿时坐直了些，问：“有屁就快放！”

“老鬼最近在疯狂地囤货，至少好几百，运往邻国，咱们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

老猫的手紧紧一握，“这么急？”

“对，这次好像是跟境外的那伙人联系上了，要搞个大动作，咱们的机会来了！”

“什么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好像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您这还跟我抠字眼？”何黎撇撇嘴，“我到冬月市来，就是找货的，临走前想联系你，可赵前跟着，没机会，现在好不容易进了局子，才有机会联系你，我容易吗我！”

“别跟我这里诉苦！”老猫说：“就一周的时间了，你还磨蹭掉了一天，怎么不早点说？报警员编号也不会？还是已经忘了？”

“我跟一个愣头青，我说得着吗我！”

老猫难得的笑了笑，“倒也是，那小子确实是个愣头青，我来了，还嚷嚷着说什么后台，让他们局长把我给办了。”

“所以啊，一个傻小子，耽搁半天时间。”

“好了，你也不要怪别人了，要怪就怪你自己没出息，被抓了，还搞不定一个愣头青，白白浪费一天的时间！”

何黎叹了口气，接着说：“得，当我没说。他们的计划，我还不是很清楚，等我搞清楚了时间，路线，再联系你！”

说着，老猫起了身。

何黎收拾好东西，跟着出了警局，原以为孤零零一个人，却不料春秋等在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