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黎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似乎已经有点晚了。

无论是何黎和赵前之间的谈话，亦或者是赵前对待小贝的态度，亦或是何黎指了一下脑门的动作，这些都被聂明子给看到了。

何黎将她带回来，原本是存着要救她的心，说不上要利用或是别的什么不堪的目的，但这些被聂明子看到，但凡还有点正常人的思维，聂明子都该意识到，何黎跟赵前是一类人，跟沙里他们也是一类人，这个认知一旦形成，怕是何黎再怎么解释都是枉费心思。

他随即看向一旁的聂明子，此时还算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眼神发直且空洞，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何黎叹了口气，这或许就是命，不管她有没有看到这些，既然已经发生，他便没办法去解释了，只能就这样任由她继续发展下去，不过何黎的心里仍旧存着一丝侥幸。

张寡妇很快做好了饭菜，端上桌，而后进了卧室，关上房门，大概是去换衣衫去了。今天她遭的罪的确不小，就在昨天，何黎还认为张寡妇跟沙里之间有些某种情愫，但现在看来，似乎何黎的推测出现了一些错误，沙里并不认张寡妇，或许这个女人，只是沙里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无足轻重吧？

赵前还是老样子，丝毫不拘束，没有要等张寡妇一起吃饭的意思，一个人已经开始胡吃海喝，昨儿还剩下点茅台酒，他给自己倒上，又主动开了投影仪，跟在自己家里没什么两样，至于小贝，稍微斯文点，但也没有将张寡妇，也就是他的母亲放在心里，自己直接开动了。

倒是聂明子坐在饭桌前，也不伸手动筷子，也不偏头瞧电视，那模样看的真是叫人心疼。

何黎将筷子递到她手里，又给盛了饭，她还是不动，何黎只好自己慢慢地吃着，这时，张寡妇换好了衣衫出来了，顺带着还给聂明子拿了一套，而后她径直地走向厨房，坐在土灶前，发愣，似乎还在为下午的事感到耻辱？

何黎摸不准她的心思，这一餐吃得十分难受，早早地便收拾下桌了。

小贝也是一样，心思全在游戏上，没吃两口，抱着手机就下了桌子，赵前使了个眼色，何黎立马会了意，跟上小贝，进到卧室里，也就是进门，听到小贝游戏声音很大的那一刻，何黎顿时反应过来，走向小贝，问道：“你这玩的是什么游戏？”

“就是王者。”

小贝的眼睛始终盯着手机屏幕，随口回道：“怎么，你也要一起玩吗？”

“你有网络？”何黎不由得追问道。

“是啊，没有网络，这游戏没办法打的。”

“那……我怎么没有？”

“这个……”小贝抬起头来，手按在屏幕上没有再移动，说：“这个得问问沙叔叔，好像村里只有我可以用网络，怎么样，厉害吧！”

何黎竖起了大拇指，对小贝搪塞着。

看来村里手机没有信号这件事，还是有些漏网鱼的，就比如小贝，大概是整个村子都在信号屏蔽区内，但是小贝使用的手机可以摆脱这种屏蔽，以获得信号以及移动网络，要是能拿到小贝的手机，只要一定位，村子的位置就能明确下来！

想到这里，何黎不禁有些激动起来，这是个好事。

“喂，我问你话呢，是不是想一起玩？”小贝催促着问道。

何黎点了头，也不管什么王者，还是农药，只要能拿到可以上网的手机，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但事情总归不会这样的顺利，小贝点头同意两人一起玩，却并没有第二部可以连接网络的手机，他想的很单纯，就是让何黎拿着自己的手机一起玩，可这并不现实。

何黎的手机拿出来，依旧是无信号的状态，小贝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一番，而后将手机递给何黎，道：“诺，给你玩一局啊，就一局，我还没玩够呢，这些家伙虽然都是坑，但是，我还是挺喜欢他们的，至少他们说话都超级好听的。”

“嗯。”何黎应了一声，将手机接过来，听到游戏里那些很幼稚的声音后，当即有些崩溃，这就是一群小学生在组队玩游戏罢了，连基本的游戏规则都没闹明白，一个个地还说得很起劲的模样。

小贝在一旁盯着，何黎也不敢切换出去查定位，只能老老实实地玩着游戏，到最后也没机会查定位，只能要求再打一把，但小贝不乐意了，直接把手机抢了过来，何黎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一点半点的机会。

再回到堂屋时，赵前已经酒足饭饱，对于投影出来的电影也没什么兴致，一个人下了桌，去院子里坐着，美其名曰是要醒酒，而聂明子还是坐在餐桌前，即使饭菜都已经凉透，依旧没有要进食的意思。

何黎又劝了两句，发现她眼神还是发直，要不是保持着姿势没动，何黎真要觉得这就是一个死人了。

在洞穴里见到的时候，何黎一度认为她是清醒的，但此时看来，这个女人好像还是没能缓过这个劲儿来，再度劝说无果后，何黎也到了院子里，跟赵前一起坐着，原本只是单纯的闲聊两句，但话题渐渐地还是跑偏，赵前看向坐在堂屋门口的张寡妇，问：“那个，春秋是什么时候被送到这里来的？就是之前沙里送过来的那个，或者是其他人。”

张寡妇因为这件事被打，心情一直很低落，似乎有点怪罪赵前跟何黎白天没有替她说话，扭过头去，不看赵前，也不搭话，就这么干坐着。

赵前是个粗人，哪儿知道这些，又问了两句之后，索性闭了嘴。

过了些时间，沙里开车过来了，说是接赵前过去睡觉，床铺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唯独没有叫何黎，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今晚可是个不眠夜啊，是吧，何老弟？”

何黎干笑了两声，看了一眼僵坐着的聂明子，回道：“春秋，找到了吗，都这么晚了？”

“还没呢，不过她跑不出去，最后还得乖乖回来，你别看这里是城郊，但距离市区的距离可远着呢，就算是山下的公路上都不会有车经过，总之，这女的，迟早得死在山里，或者乖乖地回来，哈哈。”

沙里说完，拉着赵前往院子门外走，言语间皆是些不堪且污秽的言辞，何黎并不感兴趣，坐在院里。

等车子走远了，四周再次归于宁静。

此时的张寡妇真就是一副哀怨的模样，其实她的年纪并不大，也就是三十几岁，四十出头的模样，算的上半老的徐娘，风韵犹存，难怪像沙里这样的老帮菜也对张寡妇有兴致，只不过在这村里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何黎心里清楚得很，他可不想牵扯上什么关系，在感受到张寡妇有些异样的眼光后，何黎起身进了屋。

聂明子仍旧坐着，像是个物件。

张寡妇跟了进来，不像是质问的语气，说道：“你白天，怎么不帮我说情？”

“这个……我们这非亲非故的，我说哪门子的情？”何黎反问道。

“我看得出来，你跟刚才那个家伙不一样，也跟沙老头不一样，你身上有股正气。”

何黎的心里咯噔一下，这股子没来由的正气让他有所警觉，正气这东西，向来不该出现在他这种人身上，如果真是有，那只能说明他卧底的身份还隐藏得不够深，这么轻易地就被一个寡妇给看出了些门道，于是笑着说：

“正气？你觉得我身上有正气？何以见得啊？”

张寡妇的视线挪到聂明子的身上，道：“这还用问嘛，你能有心救她，绝不是像你同伴那样的冷血动物！”

“你怎么就知道，我救她，不是别有目的？”

“你要真是有，那算是我瞎了眼，但是我知道，你没有，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对她这样一个女人都能去救，白天看着我被打，却又不吭声，难不成你认识她？”

何黎后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白天救人的时候还全然不觉得，让沙里的一些荒唐理由，诸如暖被窝那一套给糊弄了过去，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够危险的，要是让沙里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那现在自己的处境该是多么的危险？晚间沙里也刻意没有接何黎去别的地方住，又赶上张寡妇来问话责怪，这难道是一种试探？

“你这话说的，她在洞里那副鬼样子，就算是认识的人，我也认不出了啊，而且我根本没有来过你们这个村，又怎么会认识她？要不是他们告诉我名字，我还不知道她叫聂明子呢。”

“嘿，我就是随口问问，那你为什么不帮我，却帮她？难道，我长得没有她好看，或者说，因为我是个没人要的寡妇？”

何黎咽了咽口水，摸出烟盒来，点燃一根，深吸一口，思绪这才稍微地稳定了一些，道：“你懂什么？他们打你，那是你们的家事，或者说，是内部事，跟我没关系，而且我要是搭话，沙里会觉得我管得太宽，聂明子就不一样了，她是我在洞里捡的，不会有人反对，而且，就算是有人反对，我不救也就是了。”

“真是这样……？”

张寡妇狐疑地看向何黎。